地海六部曲6:地海奇风全文免费阅读,第二节

书号:12868 时间:2015/5/17 字数: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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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杨认命地听取返回柔克的消息，清醒时的生活已变得如此奇特，比梦境更梦幻，令他失去质问或抗拒的意志。如果命运就是终生在诸岛间航行，就听天由命吧，他明白如今已无法回家，但至少能与令他心境安宁的恬娜及恬哈弩两人同行，黑曜巫师也亲切。

　　赤杨生

害羞，黑曜内敛，两者的学养地位更是天差地别，但黑曜曾数次拜访赤杨，切磋法艺；黑曜十分尊重赤杨的意见，令谦虚的赤杨不解，但不

信任黑曜。启程在即，他便请教黑曜一件苦恼万分的问题。

　　“跟小猫有关，”赤杨尴尬开口“我觉得带小猫同行不合适。要闷在船上这么久，对这么年幼的动物不好，而且我想，将来…”

　　黑曜未追问缘由，只问：“小猫还是能让你远离石墙？”

　　“嗯，经常如此。”

　　黑曜沉思。“抵达柔克前，你需要保护，我想…你跟巫师

波谈过吗？”

　　“那个从帕恩来的人？”赤杨语带一丝不安。

　　黑弗诺以西最大岛屿帕恩，长久即以怪异闻名。帕恩人的赫语带奇特腔调，使用许多特有词汇，远古时代，领主曾拒绝效忠英拉德与黑弗诺的王。帕恩巫师不去柔克受训，且帕恩智识能召唤大地太古力，常被视为危险、甚至诡异的力量。很久以前，帕恩灰法师因召唤死灵为他与领主提供建言，而使灾难降临岛屿，自此，术士都谨记这教训：生者不应听从死者建言。柔克法师与帕恩法师间曾多次以巫术决斗，两百年前一场决斗，使帕恩及偕梅岛上人民感染瘟疫，荒芜半数农庄城镇；十五年前，巫师喀布使用帕恩智识跨越生死之界，雀鹰大法师用尽自身法力，摧毁喀布，愈合伤害。

　　赤杨一如宫中成员及王廷议员，一直礼貌地避免与巫师

波接触。

　　“我请王带他前去柔克。”黑曜说。

　　赤杨惊讶地眨眨眼。

　　“帕恩人民对此类事物的知识较我们深厚。”黑曜解释“我们的召唤技艺主要来自帕恩智识，索理安深谙此道…现任柔克召唤师傅烙德来自芬围岛，不愿

持任何引用帕恩智识的技艺。误用只招来恶果，但也许正因无知，才会不当使用。帕恩智识历史久远，其中可能含有我们丧失的知识。

波是个智者，我想他该同行。他应该也能帮助你，只要你信任他。”

　　“若他已赢得你的信任，”赤杨说“我亦然。”

　　每当赤杨展现道恩巧舌，黑曜便自嘲地略略微笑。“赤杨，这类事，你的判断跟我的有同等价值，甚至更好。希望你能善用判断力，我会带你去见

波。”

　　两人一同进城。

波的住所位于船厂附近的旧城区，就在造船街旁，帕恩人的造船技术极高超，应聘前来为王建造船舰，因而在那儿形成帕恩人小区，房屋古老、密集，屋顶间接以桥梁，令黑弗诺大港除了石板路外，更有第二层飞跃于空中的街道网络。

　　

波的房间位于二楼，在夏末热气中显得阴暗、密不通风。他带着两人更上一层，来到屋顶。屋顶两边各有一座桥连接其他屋顶，行人来往穿梭路口，矮栏杆上搭起棚架，港口吹来的海风带来凉意。属于

波的屋顶一角铺有条纹帆布软垫，三人在垫上坐下，

波端来沁凉微苦的茶。

　　他身形矮胖，年约五十，身材浑圆，手脚娇小，头发鬈曲微

，黝黑脸颊及下巴上还长着群岛男子脸上少见的短须。态度和善，语音简洁，带着悠扬、柔软的腔调。

　　

波与黑曜交谈，赤杨聆听好一阵子，两人开始谈起他一无所知的人与事时，思绪旋即飘

，探头看出屋顶及棚帐。屋顶花园还有

雕细琢的拱桥。北方是欧恩山，一座巨大的灰白圆顶凌驾朦胧的夏季山峦。他终于回神，听帕恩巫师正说：“也许连大法师都无法完全愈合世界伤口。”

　　世界的伤口，赤杨想，正是。他更为专注地凝视

波，而

波朝他一瞥。虽然

波全身都给人柔和的印象，眼神却十分锐利。

　　“也许让伤口无法愈合的，不只是我们对永生的

望，”

波说“更是死者寻死的

望。”

　　赤杨再度听见奇特言论，虽无法理解，却觉熟悉。

波再度瞥向他，似乎寻求回应。

　　赤杨没回答，黑曜亦未开口。

波终于问：“赤杨大爷，你站在界线时，死者对你有何要求？”

　　“放他们自由。”赤杨答，声如耳语。

　　“自由。”黑曜喃喃。

　　又是沉默。两名小女孩与一名小男孩跑过屋顶，又笑又叫：“再下去！”玩着在城市中以街道、运河、台阶与桥梁组成的无尽追逐游戏。

　　“也许一开始就打错算盘。”

波说。黑曜丢去询问眼神，他答：“夫尔纳登。”

　　赤杨知道这是太古语，却不明白意思。

　　赤杨看着表情严肃的黑曜，他只说：“好吧，希望一切终能真相大白，而且要尽快。”

　　“在存有真实的山丘上。”

波说。

　　“很高兴你也会在那里。对了，赤杨每夜都受召唤到边界，因此想寻求解

，我告诉赤杨，你或许知道该如何帮忙。”

　　“你愿意接受帕恩巫术碰触吗？”

波问赤杨，略带嘲讽，眼神明亮，如黑玉锐利。

　　赤杨口干舌燥：“师傅，我家乡俗语说，溺水的人不问绳价，如果你能让我远离那里，即便只有一晚，我都衷心感谢，虽然这跟如此恩赐相较，微不足道。”

　　黑曜带着浅淡、有趣、毫无责难意味的微笑望向赤杨。

　　

波毫无笑意：“在我这行，鲜少获致感谢，我会为此尽力付出。赤杨大爷，我想我能帮助你，但我必须说，绳子所费不赀。”

　　赤杨低下头。

　　“你是在梦中，而非凭自己的意志去到边界，是吗？”

　　“我如此相信。”

　　“说得好。”

波敏锐的眼光赞许赤杨“谁能明了自己的意念？如果你是在梦中去到那里，我可以让你远离梦境…暂时。但如方才所说，你必须付出相当代价。”

　　赤杨投以询问眼光。

　　“你的力量。”

　　赤杨一开始还不了解，接着问：“你是指我的天赋？我的技艺？”

　　

波点点头。

　　“我只是个修补师。”半晌后，赤杨说“这不算放弃伟大力量。”

　　黑曜仿佛想抗议，但一看赤杨，便未开口。

　　“那是你的生计。”

波道。

　　“曾经是我的生命，但已消失。”

　　“也许在必须发生的事发生后，天赋会重回你身上，我无法承诺，但会尽量归还自你身上取走的部分。如今我们在黑夜中行走，进入陌生领域，白昼来临时，我们可能知道身在何处，也可能不知道。如果我以这代价让你

离梦境，你会感谢我吗？”

　　“我会。”赤杨说“我的天赋能带来的小利，与无知造成的伤害相比，算得了什么？如果你能让我免受时时感受的恐惧、害怕会造成的恐惧，我这一辈子都感谢你。”

　　

波深

一口气：“我一直听说，道恩竖琴从不走调。”他看向黑曜，问：“柔克不反对吗？”语气再次回到先前温和的嘲讽。

　　黑曜摇摇头，神情十分严肃。

　　“我们该去奥伦

。若你愿意，今晚就去。”

　　“为什么是那里？”黑曜问。

　　“因为能帮助赤杨的不是我，而是大地。奥伦是圣地，充满力量，虽然黑弗诺人民已忘却这点，只懂得玷污那里。”

　　随

波下楼前，黑曜找到机会与赤杨私下交谈。“赤杨，你不必进行这事，我原以为能信任

波，但现在可不确定了。”

　　“我信任他。”赤杨说，理解黑曜的疑虑。他说会不计代价甩

可能铸成大错、无可弥补的恐惧，字字认真。每次被

入梦中，去到石墙前，他便感觉某种东西正试图透过自己进入世界，只要听从亡者呼唤，它就会进入，而随着一次次听到亡者，他愈渐虚弱，愈难抵抗呼唤。

　　炎热午后，三人穿过城市，走了好一段路，出到城市南边乡间，

犷崎岖的山陵朝港口延伸，到达富庶岛屿的贫瘠地带：山脊间沼泽密布，多岩山背上仅有零星耕地，此处城墙十分古老，以运自山上未经雕琢的岩石堆砌，之外再无住宅，仅有几座农庄。

　　三人沿崎岖道路前行，蜿蜒爬上第一道山脊，沿着山巅朝东走向更高山峦。在山顶，他们看到城市在北，浸

金色

雾中，左方道路散成

错纵横的步道。直向前行，突然碰上地面一大

隙，横挡路中，一道约二十几呎宽的黑裂口。

　　仿佛岩石的脊椎被大地一扭而断，此后再未愈合。西下阳光

在

口周围，点亮不远处的直立岩面，但在此之下是一片黑暗。

　　山脊下方谷中，裂

以南，有座鞣革厂。皮革匠将废料带来山上，随意倾倒在裂

中，半加工的皮革碎片四散，弥漫腐烂与

的腥臭。接近陡峭边缘时，

深处涌出另一股气味，冰冷、鲜明，充满大地气息，令赤杨却步。

　　“我真痛心！真痛！”帕恩巫师大叹，带着奇特神情环顾周围垃圾与下方鞣革厂屋顶，一会儿后，以惯常的柔和语调对赤杨说：“帕恩最古老的地图显示，此处正是称为奥伦的

，或

隙，在地图上也叫帕欧之

。人类刚从西方来到此处时，它会对这里的人说话，很久以前。人已改变，但它一如过往。如果你想，可以在此处放下重担。”

　　“我该怎么做？”赤杨问。

　　

波领着他走到地面裂沟逐渐合拢为狭隙的南端，叫赤杨趴躺，直视身下无尽延伸的深层黑暗。“攀住大地，”

波说“你只需这么做。即使天摇地动，也要攀牢。”

　　赤杨趴在地上，直视石墙

隙。趴低时，可以感觉岩石戳

膛及

，听

波开始以高亢声音念诵创生语，感受阳光温暖照耀双肩，闻到鞣革厂的腐臭。

在

吐间从深处

出一股令他无法呼吸、头晕目眩的空虚鲜明气味，大地在身下移动，摇晃震动，他紧攀，听见高亢声音唱诵，

入大地气息。黑暗升起，虏获住他，他失去阳光。

　　回神时，太阳已西沉，变成挂在海湾西岸上空

雾的红球。他看见

波在不远处坐着，疲惫寂寥，黑色影子长长延伸在石头修长的投影间。

　　“你醒了。”黑曜说。

　　赤杨发现自己正仰躺，头靠在黑曜膝上，有块石头刺

背脊。他晕眩坐起，一面道歉。

　　赤杨一能行走，二人便出发下山，尚得赶路数哩，但他跟

波的步伐显然无法加快。三人回到造船街时，天已全黑，

波道别，在隔壁酒馆投

出的灯光中，探索赤杨神情。“我照你的要求做了。”他说，依然不开心。

　　“我为此感谢你。”赤杨道，照英拉德岛习俗伸出右手。一会儿后，

波伸出手相碰，随即告辞。

　　赤杨累得连腿都动不了，

空气的鲜奇味道依然

连在口喉中，令他感到轻飘、茫然、空虚。回到王宫时，黑曜想送他回房，但他说无大碍，只需休息。

　　进入房间，小拖脚步轻盈、尾巴摇摆地前来

接。“啊，我现在不需要你了。”赤杨弯下

抚摸光滑的灰色

背，眼泪涌入眼中。只是太疲累。他躺在

上，猫随同跳上，蜷窝在肩，一面呼噜呼噜作响。

　　他睡了，漆黑空白的睡眠，没有能记起的梦境，没有呼唤真名的声音，没有长满枯草的山丘，没有昏暗石墙。什么都没有。　ｗＷW.ｐＩｎGｇｘＳ.cｏm　

瓶盖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地海六部曲6:地海奇风作者:娥苏拉·勒瑰恩	书号:12868 时间:2015/5/17 字数:4602
上一章　　　‮节二第‬　　　下一章　( → )
赤杨认命地听取返回柔克的消息，清醒时的生活已变得如此奇特，比梦境更梦幻，令他失去质问或抗拒的意志。如果命运就是终生在诸岛间航行，就听天由命吧，他明白如今已无法回家，但至少能与令他心境安宁的恬娜及恬哈弩两人同行，黑曜巫师也亲切。　　赤杨生害羞，黑曜内敛，两者的学养地位更是天差地别，但黑曜曾数次拜访赤杨，切磋法艺；黑曜十分尊重赤杨的意见，令谦虚的赤杨不解，但不信任黑曜。启程在即，他便请教黑曜一件苦恼万分的问题。　　“跟小猫有关，”赤杨尴尬开口“我觉得带小猫同行不合适。要闷在船上这么久，对这么年幼的动物不好，而且我想，将来…” 　　黑曜未追问缘由，只问：“小猫还是能让你远离石墙？” 　　“嗯，经常如此。” 　　黑曜沉思。“抵达柔克前，你需要保护，我想…你跟巫师波谈过吗？” 　　“那个从帕恩来的人？”赤杨语带一丝不安。　　黑弗诺以西最大岛屿帕恩，长久即以怪异闻名。帕恩人的赫语带奇特腔调，使用许多特有词汇，远古时代，领主曾拒绝效忠英拉德与黑弗诺的王。帕恩巫师不去柔克受训，且帕恩智识能召唤大地太古力，常被视为危险、甚至诡异的力量。很久以前，帕恩灰法师因召唤死灵为他与领主提供建言，而使灾难降临岛屿，自此，术士都谨记这教训：生者不应听从死者建言。柔克法师与帕恩法师间曾多次以巫术决斗，两百年前一场决斗，使帕恩及偕梅岛上人民感染瘟疫，荒芜半数农庄城镇；十五年前，巫师喀布使用帕恩智识跨越生死之界，雀鹰大法师用尽自身法力，摧毁喀布，愈合伤害。　　赤杨一如宫中成员及王廷议员，一直礼貌地避免与巫师波接触。　　“我请王带他前去柔克。”黑曜说。　　赤杨惊讶地眨眨眼。　　“帕恩人民对此类事物的知识较我们深厚。”黑曜解释“我们的召唤技艺主要来自帕恩智识，索理安深谙此道…现任柔克召唤师傅烙德来自芬围岛，不愿持任何引用帕恩智识的技艺。误用只招来恶果，但也许正因无知，才会不当使用。帕恩智识历史久远，其中可能含有我们丧失的知识。波是个智者，我想他该同行。他应该也能帮助你，只要你信任他。” 　　“若他已赢得你的信任，”赤杨说“我亦然。” 　　每当赤杨展现道恩巧舌，黑曜便自嘲地略略微笑。“赤杨，这类事，你的判断跟我的有同等价值，甚至更好。希望你能善用判断力，我会带你去见波。” 　　两人一同进城。波的住所位于船厂附近的旧城区，就在造船街旁，帕恩人的造船技术极高超，应聘前来为王建造船舰，因而在那儿形成帕恩人小区，房屋古老、密集，屋顶间接以桥梁，令黑弗诺大港除了石板路外，更有第二层飞跃于空中的街道网络。　　波的房间位于二楼，在夏末热气中显得阴暗、密不通风。他带着两人更上一层，来到屋顶。屋顶两边各有一座桥连接其他屋顶，行人来往穿梭路口，矮栏杆上搭起棚架，港口吹来的海风带来凉意。属于波的屋顶一角铺有条纹帆布软垫，三人在垫上坐下，波端来沁凉微苦的茶。　　他身形矮胖，年约五十，身材浑圆，手脚娇小，头发鬈曲微，黝黑脸颊及下巴上还长着群岛男子脸上少见的短须。态度和善，语音简洁，带着悠扬、柔软的腔调。　　波与黑曜交谈，赤杨聆听好一阵子，两人开始谈起他一无所知的人与事时，思绪旋即飘，探头看出屋顶及棚帐。屋顶花园还有雕细琢的拱桥。北方是欧恩山，一座巨大的灰白圆顶凌驾朦胧的夏季山峦。他终于回神，听帕恩巫师正说：“也许连大法师都无法完全愈合世界伤口。” 　　世界的伤口，赤杨想，正是。他更为专注地凝视波，而波朝他一瞥。虽然波全身都给人柔和的印象，眼神却十分锐利。　　“也许让伤口无法愈合的，不只是我们对永生的望，”波说“更是死者寻死的望。” 　　赤杨再度听见奇特言论，虽无法理解，却觉熟悉。波再度瞥向他，似乎寻求回应。　　赤杨没回答，黑曜亦未开口。波终于问：“赤杨大爷，你站在界线时，死者对你有何要求？” 　　“放他们自由。”赤杨答，声如耳语。　　“自由。”黑曜喃喃。　　又是沉默。两名小女孩与一名小男孩跑过屋顶，又笑又叫：“再下去！”玩着在城市中以街道、运河、台阶与桥梁组成的无尽追逐游戏。　　“也许一开始就打错算盘。”波说。黑曜丢去询问眼神，他答：“夫尔纳登。” 　　赤杨知道这是太古语，却不明白意思。　　赤杨看着表情严肃的黑曜，他只说：“好吧，希望一切终能真相大白，而且要尽快。” 　　“在存有真实的山丘上。”波说。　　“很高兴你也会在那里。对了，赤杨每夜都受召唤到边界，因此想寻求解，我告诉赤杨，你或许知道该如何帮忙。” 　　“你愿意接受帕恩巫术碰触吗？”波问赤杨，略带嘲讽，眼神明亮，如黑玉锐利。　　赤杨口干舌燥：“师傅，我家乡俗语说，溺水的人不问绳价，如果你能让我远离那里，即便只有一晚，我都衷心感谢，虽然这跟如此恩赐相较，微不足道。” 　　黑曜带着浅淡、有趣、毫无责难意味的微笑望向赤杨。　　波毫无笑意：“在我这行，鲜少获致感谢，我会为此尽力付出。赤杨大爷，我想我能帮助你，但我必须说，绳子所费不赀。” 　　赤杨低下头。　　“你是在梦中，而非凭自己的意志去到边界，是吗？” 　　“我如此相信。” 　　“说得好。”波敏锐的眼光赞许赤杨“谁能明了自己的意念？如果你是在梦中去到那里，我可以让你远离梦境…暂时。但如方才所说，你必须付出相当代价。” 　　赤杨投以询问眼光。　　“你的力量。” 　　赤杨一开始还不了解，接着问：“你是指我的天赋？我的技艺？” 　　波点点头。　　“我只是个修补师。”半晌后，赤杨说“这不算放弃伟大力量。” 　　黑曜仿佛想抗议，但一看赤杨，便未开口。　　“那是你的生计。”波道。　　“曾经是我的生命，但已消失。” 　　“也许在必须发生的事发生后，天赋会重回你身上，我无法承诺，但会尽量归还自你身上取走的部分。如今我们在黑夜中行走，进入陌生领域，白昼来临时，我们可能知道身在何处，也可能不知道。如果我以这代价让你离梦境，你会感谢我吗？” 　　“我会。”赤杨说“我的天赋能带来的小利，与无知造成的伤害相比，算得了什么？如果你能让我免受时时感受的恐惧、害怕会造成的恐惧，我这一辈子都感谢你。” 　　波深一口气：“我一直听说，道恩竖琴从不走调。”他看向黑曜，问：“柔克不反对吗？”语气再次回到先前温和的嘲讽。　　黑曜摇摇头，神情十分严肃。　　“我们该去奥伦。若你愿意，今晚就去。” 　　“为什么是那里？”黑曜问。　　“因为能帮助赤杨的不是我，而是大地。奥伦是圣地，充满力量，虽然黑弗诺人民已忘却这点，只懂得玷污那里。” 　　随波下楼前，黑曜找到机会与赤杨私下交谈。“赤杨，你不必进行这事，我原以为能信任波，但现在可不确定了。” 　　“我信任他。”赤杨说，理解黑曜的疑虑。他说会不计代价甩可能铸成大错、无可弥补的恐惧，字字认真。每次被入梦中，去到石墙前，他便感觉某种东西正试图透过自己进入世界，只要听从亡者呼唤，它就会进入，而随着一次次听到亡者，他愈渐虚弱，愈难抵抗呼唤。　　炎热午后，三人穿过城市，走了好一段路，出到城市南边乡间，犷崎岖的山陵朝港口延伸，到达富庶岛屿的贫瘠地带：山脊间沼泽密布，多岩山背上仅有零星耕地，此处城墙十分古老，以运自山上未经雕琢的岩石堆砌，之外再无住宅，仅有几座农庄。　　三人沿崎岖道路前行，蜿蜒爬上第一道山脊，沿着山巅朝东走向更高山峦。在山顶，他们看到城市在北，浸金色雾中，左方道路散成错纵横的步道。直向前行，突然碰上地面一大隙，横挡路中，一道约二十几呎宽的黑裂口。　　仿佛岩石的脊椎被大地一扭而断，此后再未愈合。西下阳光在口周围，点亮不远处的直立岩面，但在此之下是一片黑暗。　　山脊下方谷中，裂以南，有座鞣革厂。皮革匠将废料带来山上，随意倾倒在裂中，半加工的皮革碎片四散，弥漫腐烂与的腥臭。接近陡峭边缘时，深处涌出另一股气味，冰冷、鲜明，充满大地气息，令赤杨却步。　　“我真痛心！真痛！”帕恩巫师大叹，带着奇特神情环顾周围垃圾与下方鞣革厂屋顶，一会儿后，以惯常的柔和语调对赤杨说：“帕恩最古老的地图显示，此处正是称为奥伦的，或隙，在地图上也叫帕欧之。人类刚从西方来到此处时，它会对这里的人说话，很久以前。人已改变，但它一如过往。如果你想，可以在此处放下重担。” 　　“我该怎么做？”赤杨问。　　波领着他走到地面裂沟逐渐合拢为狭隙的南端，叫赤杨趴躺，直视身下无尽延伸的深层黑暗。“攀住大地，”波说“你只需这么做。即使天摇地动，也要攀牢。” 　　赤杨趴在地上，直视石墙隙。趴低时，可以感觉岩石戳膛及，听波开始以高亢声音念诵创生语，感受阳光温暖照耀双肩，闻到鞣革厂的腐臭。在吐间从深处出一股令他无法呼吸、头晕目眩的空虚鲜明气味，大地在身下移动，摇晃震动，他紧攀，听见高亢声音唱诵，入大地气息。黑暗升起，虏获住他，他失去阳光。　　回神时，太阳已西沉，变成挂在海湾西岸上空雾的红球。他看见波在不远处坐着，疲惫寂寥，黑色影子长长延伸在石头修长的投影间。　　“你醒了。”黑曜说。　　赤杨发现自己正仰躺，头靠在黑曜膝上，有块石头刺背脊。他晕眩坐起，一面道歉。　　赤杨一能行走，二人便出发下山，尚得赶路数哩，但他跟波的步伐显然无法加快。三人回到造船街时，天已全黑，波道别，在隔壁酒馆投出的灯光中，探索赤杨神情。“我照你的要求做了。”他说，依然不开心。　　“我为此感谢你。”赤杨道，照英拉德岛习俗伸出右手。一会儿后，波伸出手相碰，随即告辞。　　赤杨累得连腿都动不了，空气的鲜奇味道依然连在口喉中，令他感到轻飘、茫然、空虚。回到王宫时，黑曜想送他回房，但他说无大碍，只需休息。　　进入房间，小拖脚步轻盈、尾巴摇摆地前来接。“啊，我现在不需要你了。”赤杨弯下抚摸光滑的灰色背，眼泪涌入眼中。只是太疲累。他躺在上，猫随同跳上，蜷窝在肩，一面呼噜呼噜作响。　　他睡了，漆黑空白的睡眠，没有能记起的梦境，没有呼唤真名的声音，没有长满枯草的山丘，没有昏暗石墙。什么都没有。　ｗＷW.ｐＩｎGｇｘＳ.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