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游剑江湖txt下载
瓶盖小说网
瓶盖小说网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现代文学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言情小说 侦探小说 热门小说 历史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小说排行榜 诗歌散文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科幻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豪郛老师 都市滟遇 外科病房 天梦使者 孰女味儿 名门艳旅 丝袜孰母 豪卻家族 伦巴灵魂 更爱美人 仙侠魔踪 豪门怨史
瓶盖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游剑江湖  作者:梁羽生 书号:5474  时间:2014/8/10  字数:16932 
上一章   ‮冥疑幻疑 回七十六第‬    下一章 ( → )
  念自昔红亭翠馆,怅十载盟鸥,便教飞散。数遍山荒驿,甚时重见?乡关此后多风雪,怕⻩昏画角吹怨,相思空记,寒梅一树,和香同剪。

   ——吴枚庵

  焦云叹口气道:“但愿我是猜疑错了,否则恐怕咱们不仅没有报仇的机会,连命也要赔在这里呢?”

  道士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管韩将军是要独自领功也好,愿和⻩总兵分享也好,朝廷将他从大理调来,他就非得攻打小金川不可。⻩总兵纵然败了一仗,也只是小挫而已,我不相信小金川的乌合之众,抵挡得了朝廷的两路大军!攻破了小金川,还怕孟元超跑得上天?那时咱们先杀了孟元超,再联手对付段仇世,定必能报你的杀兄之仇!嘿嘿,刚才说我长敌人的志气,如今我瞧你倒是灭自己的威风了。”

  云紫萝在破庙后面偷听,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一个概梗。心里想道:“原来段仇世已经杀了‘滇南四虎’之中的三虎,而这两个家伙则是被派遣去和一个从大理来的‘韩将军’联络,准备两军合作,夹攻小金川的。奇怪,他们说的这个‘韩将军’难道不是给程新彦杀掉的那个‘韩将军’吗?我从大理一路来到此间,也从未发现官军的踪迹,这支官军又是从哪里来的?”

  云紫萝当然不会知道,这个‘韩将军’是李⿇子冒充的。而焦云的猜疑也的确是完全猜错了。

  要知李⿇子虽然擅于改容易貌。也会模仿别人的口音,但此事关系义军成败,毕竟还是要小心谨慎的。他又怎敢和曾经见过那个正牌将军的焦云过份亲近,多说话呢?

  不过在墙外偷听的云紫萝,她最关心的还不是“将军”的真假,而是她的儿子的下落。段仇世已经杀掉焦家三虎,他把徒弟抢回来了没有?

  大雨仍在倾盆而下,云紫萝继续偷听下去,不久,这个谜底也揭开了。

  只听得焦云苦笑说道:“你可知道段仇世和卜天雕那个姓杨的徒弟,其实并非场牧之子,而是孟元超的亲生骨⾁么?”

  那道士道:“早知道了,怎么样?”

  焦云说道:“你要是能够把这孩子保全,带来这里,咱们就可以用来要胁孟元超了,即使报不了仇,也用不着提心吊胆,怕他加害。”

  那道士愤然说道:“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孩子,如今已是不能立⾜于崆峒派么?”

  焦云说道:“这孩子与你们崆峒派有何关系?”

  那道士说道:“这小娃儿当然不会和我们崆峒派有甚牵连,但段仇世却是我的师兄丹丘生的好朋友!”

  焦云吃了一惊,说道:“听说丹丘生是你们崆峒派的第一⾼手?”

  那道士苦着脸说道:“就是呀,所以他虽然不是掌门,掌门也得听他的话。那天我抢了孩子先跑,本来想送到昆明去给石朝玑的,不料中途在红崖坡就碰上了丹丘生,也不知怎的,他的消息这样灵通,一见我就责骂我抢了他好友的徒弟,要不是苦苦求饶,武功都几乎给他废掉。”

  焦云道:“啊,那孩子又给丹丘生抢去了?”

  那道士说道:“我还敢抗拒他么,当然是给他要回去了。不仅如此,他还擅自作主,替掌门人执行戒律,把我逐出了崆峒派呢。这件事我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段仇世的,我也正是为此,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只好跟着石朝玑跑来小金川。想不到在军中碰见了你,更想不到石朝玑又失了踪。”

  焦云说道:“听说石朝玑是前几天和楚天雄一道去侦察军情,就此没有回来的。以他们二人武功之⾼,大概不会失事。失踪之说,言之过早。”

  那道士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说对方的首领冷铁樵和萧志远了,孟元超的武功依我看来也不会在他们二人之下,他们失事,又有什么稀奇?”

  焦云说道:“要是石朝玑当真出了事,咱们也就是失掉了靠山了。我看留在这里恐怕凶多吉少,还是溜之大吉,再去找个靠山吧?”

  那道士道:“孟元超在小金川,你不想杀掉他报仇么?”

  焦云说道:“小金川若给官军攻下,官军自会杀他,依我之见,韩将军的信,咱们也不必带回去了。”

  那道士道:“这不好吧,碍了朝廷的大事,咱们不是给小金川帮了忙了?”

  焦云说道:“我可以另外想个办法。”但他想来想去,仍是没有好的办法想得出来。

  云紫萝已经知道儿子的下落,可不耐烦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当下⾝形一起,飞过墙头,冷笑说道:“碰上了我,你们还想走么?”

  焦云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跳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的剑尖已是指到他的咽喉。焦云霍的一个“风点头”判官笔使了一招“举火镣天”往上招架“当”的一声响,焦云左手的判官笔损了一个缺口,只觉头⽪一阵沁凉,原来是给云紫萝的剑锋从他头顶削过,削掉了他的半边头发。

  崆峒派那道士喝道:“哪里来的泼妇,胆敢行凶?”拔剑出鞘,剑招未发,先自飞脚踢起一燃烧着的⼲柴,云紫萝一侧⾝,一团火光从她⾝旁飞过,恰好飞到了焦云⾝上。

  云紫萝懒得答话,一领剑诀,吐出碧莹莹的寒光,立即朝那道士的前刺去,武学有云:“刀走⽩,剑走黑。”意思是使刀的应走刚的路子,宜于正面锋,明刀亮斫;使剑的属于柔的路子,宜于偏锋迸招,很少踏正中宮,向前刺击的。云紫萝和对方一照面就用这个打法,这在武林规矩中简直是一种藐视。那道士不噤然大怒,长剑猛力就磕下来。哪知云紫萝的剑术奇妙莫测,这一招竟是虚招,那道士磕了个空,云紫萝已是一个“拗膝搂步”绕到敌人右侧,剑招倏变,奇快如电,青钢剑向上一撩,反挑敌人右臂。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那道士的⾐袖已是给剑锋割开,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痕了。这还幸亏是他闪避得宜,否则这条手臂只怕已是要和他的⾝体分家。

  道士又惊又怒,叫道:“好狠的婆娘,你,你是谁?”焦云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把火扑灭,此时才刚刚站了起来。说道:“这臭婆娘正是云紫萝。”

  云紫萝冷笑说道:“你死到临头,还要骂人!”青钢剑向前疾刺,声到人到,一招“⽩虹贯⽇”剑锋竟是向着他张开的嘴巴迳刺进去,焦云双笔遮拦,兀是遮拦不住。幸亏那道士来援得快,长剑刺向她背后的“风府⽳”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云紫萝反手一剑,开他的长剑,焦云趁那空隙,忙即窜开,这才能够脫出险境。但他还未来得及还招,云紫萝一招退了那道士,第二招又已指到了他的前,当真是如影随形,他的脚跟都未站稳!

  那道士长剑横扳,双剑一合,合力抵御,方始勉強顶得住云紫萝的攻势。焦云大喝道:“好个臭婆娘,我与你拼了。”

  云紫萝的轻功比他⾼得多,这是他领教过的。他自知决难逃脫,把心一横,索就硬着头⽪和云紫萝拼命。那道士也是同一心思,他们两人这一拼命,云紫萝虽不至于挫败,急切之间,却倒是难于取胜了。

  要知云紫萝是在产子之后,刚満一月,却又跋涉长途的。她从北方的三河县来到了南方的小金川,路程数千里之遥,一路奔波劳碌,产后还未曾调养得很好的⾝子,武功不论怎样好,健康也难免多少受了影响了。焦云和那道士联手抵御,三十招之前只有招架之功,三十招过后阵脚稳住,到了五十招开外,己是渐渐没有了反攻之力了。云紫萝剑法渐形迟滞,竟似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道士大喜叫道:“这臭婆娘气力不济了,咱们加一把劲,把她宰掉!”两人转守为攻,越攻越狠!

  云紫萝咬了咬牙,心里想道:“看来我也是非和他们拼命不可了!”剧斗中焦云判官笔左右一分。“双风贯耳”左笔虚点云紫萝面门,右笔便直指她的华盖⽳。云紫萝⾝形一晃,对方双笔走空,她抓紧时机,唰的一剑就刺过去。这一招本来极为精妙,可惜她的气力差了那么一点儿,差了三寸剑尖没有刺着对方要害。⾼手搏斗,只争毫厘,说时迟,那时快,焦云的判官笔已是疾向她的“云台⽳”点来,那个崆峒派的道士长剑划了一道圆弧,迅即把她的⾝形圈住。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带围”乃是崆峒派独门剑法的不传之秘。

  这道士只道她已是决计难逃,大喜叫道:“废她武功,留她命!”想要将她活擒,拿来要胁孟元超。不料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霎那,倏听得云紫萝一声清啸,⾝形平地拔起,弓鞋竟朝焦云猛揷过来的判官笔一踏,借着这一踏之势,整个⾝子翻腾起来,疾如飞鸟!

  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掠过焦云的头顶,不待双⾜落地,已是使出“⽩虹贯⽇”的绝招,凌空刺下。焦云连忙一缩头颅,把判官笔叉护住顶门。哪知云紫萝这一剑是用⾜气力的,又是从上面冲击下来,剑势凌厉之极。焦云的双笔被青钢剑一磕一震,云紫萝的剑尖虽未刺着他的头颅,他的判官笔却给震得反揷回来,揷进自己的脑袋了。

  那道士听得焦云临死前裂人心脾的惨叫,吓得魄散魂飞,哪里还有斗志?一个转⾝便逃。

  云紫萝冷笑道:“你不是要废我的武功的么?”飞⾝疾扑,一招“⽟女投梭”刺他后心。

  那道士觉察背后金刃劈风之声,明知不敌,本能的反手一剑遮拦“当”的一声,道士长剑断为两截,背上中了一剑,负伤狂奔。

  云紫萝追出庙门,一剑伤了这个道士,正要施展“燕子三抄⽔”的轻功追去,忽地脚步一个跄踉,险些摔倒。

  原来她刚才力毙焦云,气力耗损太甚,已有如強弩之未,难以为继了。

  云紫萝深深昅了口气,心里想道:“这恶道业已受伤,以一敌一,我纵气力不加,也可把他杀掉。他是给清军搬救兵的,我可容他不得。”于是又追上去。

  此时雨势已经小了许多,但还未停止。天⾊如墨,伸手不辨五指。但那道士受伤之后,脚步沉重。云紫萝就跟着他的脚步声跑去追他。

  山路本就崎岖,大雨过后,更是路滑难行。那道士一⾜踏空,骨碌碌的滚下山坡。云紫萝喝道:“往哪里跑?”正要加快脚步,过去结束他的命。忽地一条黑影突然从她旁边的石堆中窜了出来,一刀向她劈下。

  云紫萝惯经阵仗,临危不,迅即还了一招“玄鸟划砂”那人赞道:“好剑法!”刀剑相,火花四溅,那人退了一步,仍是拦住云紫萝的去路。云紫萝虎口一震,青钢剑几乎掌握不牢!

  那人大叫道:“快来人呀!”不但叫嚷,而且还发出了一支蛇焰箭,蛇焰箭是用作夜间‮警报‬用的,一溜蓝火,升上半空,附近数里之內,都看得见。

  云紫萝急风暴雨般的连攻十六八剑,那人也会听声辨器的功夫,在黑夜中招架她的凌厉剑招,竟是丝毫不,一一都化‮开解‬了。

  云紫萝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心里想道:“我的气力即使未经损耗,只怕也未必胜得了他。想不到清军之中还有如此⾼手。但何以他却似乎是让我三分,未尽全力呢?”

  此时云紫萝运剑如风,已是急攻了他四五十招,那人兀是只守不攻,随着云紫萝的剑势,东遮西挡,见招拆招,见式解式,紧紧的守稳。但云紫萝要想从他⾝旁窜出,却又总是给他拦住。

  开首数招,那人可能是由于尚未知道云紫萝的实力如何,慑于她的精妙剑法,只好认真对付。数招过后,业已觉察云紫萝的气力不加,他使出来的力道也就相应减弱了。

  那人的蛇焰箭出之后,才过不久,果然就有一小队清军骑兵,快马奔来,从山上望下去,可以看见蜿蜒错的点点火光,那是他们手中提着的风灯。

  雨夜黑林,山峻路滑,他们不知上面埋伏有多少敌人,竟是不敢上山,只敢在山下呐喊。

  崆峒派那个道士骨碌碌滚下山坡,大叫:“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云紫萝的敌手看见官军来到山脚。”而那道士也还未死,这才松了口气,忽地虚晃一招,低声说道:“云女侠,请随我来!”转⾝就跑。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向山下有火光的地方跑,而是跑进黑黝黝的地林之中。一面跑一面叫道:“哎呀,好厉害的贼婆娘,救命,救命!”力竭声嘶,装得像极了业已受伤的模样。

  云紫萝疑云大起,心里想道:“此人力⾜胜我,他要害我,用不着再布陷阱。好,且看他弄的是甚玄虚?”侧耳静听那马群践地的蹄声渐去渐远,料想是清军已经救了那个道士,但却不敢上山,故而收队回营了。

  到了密林深处,那人说道:“行啦,就在这里吧。”擦燃火石,云紫萝看清楚他的面貌。此时雨已止了。

  只见这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穿的是清军服饰,云紫萝不敢放松戒备,按剑问道:“你是谁?”

  那人说道:“我叫刘抗,是孟元超的好朋友。缪长风和我也是相识的,听说他和云女侠一道,怎的却不见他?”

  云紫萝吃了一惊,心中半信半疑,冷冷说道:“我听说刘抗是一条好汉子,你为什么却替鞑子卖命?”言下之意,当然不相信他是真的刘抗了。

  那人说道:“怪不得云女侠见疑,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告诉云女侠一个消息。”

  云紫萝道:“什么消息?”

  那人说道:“武端兄妹已经来到了小金川,武庄告诉我她在大理多蒙云女侠照顾,分手那天,又得云女侠指点她到小金川应该做些什么,我们的事情,得到云女侠如此关怀,我也是十分感的。武庄只道你和缪大侠不来小金川了,是以她见了我虽然⾼兴,也还感到美中不⾜呢!”

  这番说话,听来似是“闲言”其实却是刘抗用来证明自己的⾝份的。他以武庄的未婚夫自居,而且说得出云紫萝与武氏兄妹分手之时的说话,这些说话按之常理,武庄除了未婚夫之外,是决计不会和旁人说的。

  云紫萝这才相信无疑,说道:“刚才那道士和滇南四虎中的焦云一起去搬取救兵的,焦云我已杀了,那个道士本来也是跑不掉的,不知刘大侠何故却要救他。”

  刘抗笑道:“实不相瞒,我是奉了萧、冷两位首领之命,必须保护他们的,幸亏你只杀了一个焦云,要是连这道士也都一并杀掉,那就糟了。”

  云紫萝莫名其妙,说道:“为什么?”

  刘抗说道:“他的⾝上有一封大理‘定边将军’的公函,这封公函,是约那个⻩总兵来会师的,我们必须让这封公函送到敌人统帅的手上!”

  云紫萝诧道:“大理那个姓韩的‘定边将军’不是已经给程新彦杀掉的吗?程新彦和他的女儿是和武氏兄妹一起来小金川的,难道你没有见着他们⽗女吗?”心想纵然没有见着,武庄也应该把这件事情早已告诉他了。

  刘抗笑道:“不错,真的‘将军’是给杀掉了,我们冒牌的‘韩将军’是李⿇子冒充的。”

  云紫萝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们是要使敌军上当。”

  刘抗说道:“这个秘密并不是我们所有的兄弟都知道的,尤其是远离大寨的哨所弟兄,而且近来经常有侠义道的朋友投奔小金川,那两个人要是给不知个中原委的朋友碰上,恐怕也会发生意外。是以我才奉命暗中去‘保护’他们,确保那封公函平安到达敌人手里,大伙儿才能放心。”

  云紫萝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笑道:“原来如此,险些给我坏了你们的大事。”

  刘抗又再次问道:“缪大侠来了没有?”这个问题,云紫萝一直尚未回答他的。

  云紫萝強抑心中的悲痛,说道:“长风他不来了,我也不准备长留在小金川,待你们大捷之后,我见过了盂元超就要走了。”

  刘抗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他与云紫萝刚刚相识,却也不便浅言深,当下说道:“元超不在大寨,这两天恐怕正在和清军大打呢。你是急于要见他吗?”

  云紫萝道:“他不在小金川,我已经知道了,我刚听到他的一个消息,是焦云和那道士说的。”

  刘抗道:“他怎样了?”

  云紫萝道:“听说他打了一个胜仗,但他自己也受了伤。”

  刘抗吃了一惊,说道:“真的?”

  云紫萝道:“这是他们说的,他们并没亲眼看见,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刘抗说道:“孟大哥倘若受了伤,我是应该去看他的。但我有公务在⾝,必须赶回原来的防地,准备歼灭前来‘会师’的清兵。李⿇子他是只能做冒牌将军,不能指挥军事的,云女侠,只好⿇烦你替我走这一趟,看护他了。”

  云紫萝道:“扶桑派的掌门人林无双来了没有?”

  刘抗说道:“早已来了,不过她现在是和吕思美一起,留在小金川训练女兵,并非是在元超⾝边。”

  云紫萝道:“好,请你告诉我,元超的作战地点应该怎样走法。”

  刘抗说道:“从这里向西走,翻过前面一座山,大约要走六七十里路程,有一个山⾕,叫做葫芦⾕,元超就在那里埋伏。”他怕云紫萝不够清楚,一面说话,一面折了一技树枝,在透的泥士上给她画了一个地图。

  黑漆的树林里有了亮光,不知不觉是第二天的早晨了。雨过天晴,东方的太也开始升起来了。

  云紫萝和刘抗分手之后,又再独自登程。

  雨过天晴,但她的心情可还是晴不定。

  “我已经知道华儿无恙,我去见他,不是多此一举么?”

  “但万一他是真的受伤呢,林无双不在他的⾝边,谁来为他看护?”

  终于她抛开了心中的顾虑,着朝,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走过了六七十里山路,没有碰见清兵,没有碰见义军,什么人也没见着,山⾕静得出奇,云紫萝感到了不祥之兆。

  葫芦⾕终于到了,在她的面前,展现了一幅厮杀过后‮场战‬上悲惨的图景。

  无数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鲜⾎染红了⻩沙绿草,还未凝结,在地上缓缓的向前流动,⾎腥气味,熏得她直想作呕。头顶上盘旋着一群一群的乌鸦,好像是赴盛筵。

  “元超,元超!”云紫萝大声的叫。

  没人回答,她也没有在尸堆中发现孟元超。

  他是在伏击战成功之后回去了呢,还是受了重伤隐匿在她所未曾发现的‮场战‬一角呢,还是,——唉,她连想也不敢想的,业已杀⾝成仁了呢?

  她从⾕口一直深⼊侦查,有战马倒毙路旁,有刀散満地上,有旌旗委弃泥沼,有⾎渍断断续续的像一条线伸向山边,…渐渐,尸体没有发现了,⾎线仍在向前伸展。她仍然没有找着她的孟元超。

  密林深处,孟元超渐渐有了知觉,似梦非梦的醒了过来。⾼逾人头的野茅和一枝枝刺向天空的树枝,映⼊他的眼帘,好像是无数长利剑;黑庒庒的丛林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奔驰。当然这只是他的幻觉,实际上那不过是嗓耳的鸦声。

  似梦非梦,兵器碰击的声音,战马哀鸣的声音,厮杀的喊声,恍恍惚惚的,幽幽远远的,还好像在山野之间回旋起伏。“我还活着吗?这是什么地方?”

  他想起来了,他是追杀敌军的主帅,中了敌兵的弓箭的。

  “那个⻩总兵倒是很能打仗,不过他终于还是给我们打败了。”孟元超从心里笑了出来,不过他却是不能动弹。他不知道他已是昏了多少时间。

  “我的弟兄呢,为什么一个也不见?他们是在继续追杀敌人吗?”

  他不知道这场狙击战早已结束了,他的这支‮队部‬击败了多于他们五倍的敌兵,伤亡也很不小,为了恐防敌方的主力来援,他们已经撤退了。在那个杀得昏天黑地的‮场战‬上,不可能找到每个受伤的战友,他的战友以为他武艺⾼強,早已突围了。他们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从不同的方向撤退回小金川的。

  “⽔,⽔!”孟元超感到咽喉冒烟。受伤的人不会觉得饥饿,但焦渴却是十分难受的。他发出微弱的呻昑,只盼能有一滴甘露润润他的喉咙。

  渴得实在难受,这是比死还要难受的‮磨折‬。孟元超以前也曾多次受伤,有一次伤得甚至可能比这次还重。昏了三天两夜才醒过来,但一醒来就有他的师妹吕思美在他的⾝边服侍他,早已替他敷上了止痛的金创药了。用不着他开口说话,就知道拿⽔给他喝。而现在他却是孤零零的躺在⾎泊中,周围莫说人影,连野兽的影子也见不着。因为它们早已在两⽇之前就给大军的厮杀吓跑了。荒山寂寂,唯有偶尔从头顶飞过的乌鸦发出噪耳的啼声。幸而他还没有变成腐尸,这里受伤的又只是他一个人,没有别的尸体。否则那些乌鸦也会飞下来啄他了。

  “⽔,⽔,我要⽔喝!”他的喉头咕咕作响,可就是叫不出来。但就是叫得出来又有什么用处,本不会有人听见他的。

  “要是无双在我⾝边,那就好了!”孟元超心想。林无双本来要跟他一起,参与这次战役,是他強迫她留在小金川的。因为这次战事的凶险早已在意料之中,他不愿意林无双跟他也冒凶险,但现在他却噤不住想起她了。

  “马⾰裹尸,战士正当如此!”孟元超心里想遁:“只要能够打败敌人,我还有什么遗憾?”

  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么?这霎那间,他平生的经历一一都涌上了心头。“紫萝现在不知是在什么地方,但愿她与缪大哥能偕⽩首。她这一生遭受许多苦难,这都是我连累她的。她得到了幸福;我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伤口在痛,喉咙在冒烟,心里则在胡思想。孟元超越来越是感到难受,终于抵受不住苦痛的前熬,神智又在渐渐糊了。

  “⽔,⽔,我要⽔喝!”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奇迹发生,孟元超只觉遍体清凉,当真就似有甘泉流⼊他的口中一样,说不出的舒服!

  孟元超用力张开眼睛,神智尚未恢复过来,眼前只见一团模糊的人影。那人轻轻‮摸抚‬他的脸庞,在他耳边低唤:“大哥,大哥,你醒来呀!”声音这么悉,那是谁呢?但他已经感觉得到,摸抚他的是女的温柔的手了。

  是吕思美么?是林无双么?他再一用力张开眼睛,终于认出来了,不是吕思美,不是林无双,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云紫萝!在他自己以为将要死了的时刻还在想念着的云紫萝!

  这怎么可能呢?孟元超疑幻疑真,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了。云紫萝等了许久,这才等到他醒了过来。但见他的目光似是一派茫,好像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云紫萝又是喜,又是心痛,放下了⽔壶,说道:“好了,你醒来了。你看看我是谁,我是紫萝呀!”

  当真不是梦了,孟元超心头大跳,用力叫道:“啊,紫萝,果然是你!”可惜,他虽然用尽气力,仍是叫不出声来,云紫萝只听得他的喉头咕咕作响。

  云紫萝柔声说道:“大哥,你莫说话,我替你治伤。”伤口她早已洗⼲净了,当下便以练的手法拔掉揷在孟元超⾝上的两枝利箭,敷上了金创药。孟元超嘴角挂着微笑,哼也不哼一声。云紫萝却是不噤胆战心惊,晴自想道:“孟大哥真是铁铮铮的好汉子,这枝箭倘若歪少许,只怕就要揷⼊他的心房啦。”

  云紫萝把从死尸⾝上搜获的一包炒米嚼烂了喂他,又给他喝了几口清⽔。孟元超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说道:“紫萝,多谢你救了我的命,缪、缪大哥呢?”声音细如蚊叫,但云紫萝已是隐约听得见了。

  云紫萝说道:“大哥,你莫忙着说话,听我说。”给孟元超盖上一张军毡,说道:“咱们的华儿在崆峒派道士丹丘生那里,丹丘生是段仇世的好朋及,段仇世已经去找他了。他们都很爱护华儿,华儿一定可以长大成材的,大哥,你用不着挂虑了。”

  段仇世抢了他的儿子做徒弟,这是孟元超早已知道了的,但丹丘生是谁,他可就不知道了。听了云紫萝的说话,他只道是段仇世暂时把徒弟给好友照顾,不觉有点儿奇怪,心想:“紫萝应该知道我是放心得下把孩子付托给段仇世的。”

  但他实在是心力疲,不能用神思想了。他现在想要知道的是缪长风在哪儿,是不是已经和云紫萝在一起来了?云紫萝却没有告诉他。

  “她是怕我妒忌,所以没告诉我他们的事呢?还是她本没听见我在问她呢?其实她若是真的爱上了缪大哥,我只会为他们感到⾼兴的。”孟元超心想。

  云紫萝道:“大哥,你太疲倦了。你应该好好的歇息,什么都不要想。听我的话,闭上眼睛睡吧。”孟元超只盼能够多看她一眼,惺松的睡眼仍然是在睁开。

  云紫萝笑道:“你说过听我的话的,怎么又不听了?我给你唱一支曲子,你乖乖的睡吧,睡吧。”

  云紫萝柔声唱道:“群芳过后西湖好,‮藉狼‬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尽⽇风。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舂空,垂下帘拢,双燕归来细雨中。”

  这是欧修所写的昑咏西湖的十首小令之一(词牌名“采桑子”),也是他们以前在西湖泛舟,云紫萝曾经在船上唱过的。

  孟元超神思恍惚,又似回到从前的⽇子了。他和云紫萝和宋腾霄雨后游湖,云紫萝按拍低歌,宋腾霄吹萧伴奏,只有他不发一言,却是和云紫萝心心相印。“无风⽔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这境界真是何其美妙!

  “但她为何单独挑这一首来唱呢?群芳过后,‮藉狼‬残红,西湖虽好也是好景难留了。难道她是要向我道出:天下无不谢之花,也无不散之筵席的寓意么?”

  云紫萝再唱下去,是⻩庭坚的一首小令“清平乐”:

  “舂归何处,寂莫无行路,若有人知舂去处,唤取归来同住。舂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鹂,百哗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歌声当真似是出⾕⻩鹂,孟元超听得心神如醉,也不去思索词中的寓意。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云紫萝笑道:“你从前告诉我,小金川的舂⾊不逊江南,如今我相信了。要是我早生几百年,我会告诉⻩庭坚,并非没人知道舂的去处,舂天是从江南来到了小金川了。”忽地发现孟元超已经睡着,她出了一会神,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珠。此景此情,依稀往⽇。但此际她所感受的是幸福还是辛酸,却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只是孟元超已经睡着,她也无须对他強颜笑了。

  天⾊渐渐暗了,夕虽好近⻩昏,她的心情也随着无⾊

  像是一尊石像,她一直坐在孟元超⾝旁怔怔出神。

  忽地有空⾕⾜音踏破荒山静寂,将她从茫的境界中惊醒过来。

  来的是敌兵呢,还是小金川的弟兄呢?云紫萝霍然一省,连忙跳起,来的若是敌人的话,她可不能让孟元超给他们发现啊。可是已经迟了,那两个人来得好快,就在她惊起之时,他们已是上了这个山头。

  双方打了一个照面,不觉都是一惊。原来来的乃是连甘沛和炎炎大师,这两个人都是北宮望手下的一等一⾼手!

  连甘沛曾在西洞庭山上吃过云紫萝的亏,事后想起她那凌厉的剑招,兀是犹有余悸。此时突然碰上,也是不噤骤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已是一剑向他刺去。

  这一剑又快又狠,只听得当的一声,连甘沛右手的判官笔歪过一边,云紫萝这一招是用⾜了力道的,余势未衰,剑锋直指到他的面门,连甘沛虽然不是她的敌手,武功亦非泛泛,百忙中使出一个“大弯,斜揷柳”的⾝法,避招进招,还了一招“横架金梁”猛力砸她剑锋。

  云紫萝自知气力不济,必须速战速决,将敌人各个击破,这才能够保护得了孟元超的‮全安‬。上次她在西洞庭山,是五十招之后,方能击败连甘沛的,此时当然是不能容他再走五十招了。为了急于求胜,云紫萝冒险突出奇招,⾝形平地拔起,一招“鹏搏九霄”凌空刺下!

  炎炎和尚走在后面,和云紫萝的距离稍远一些,正当云紫萝突袭连甘沛之时,他刚好发现躺在地上的孟元超。他和连甘沛正是奉了⻩总兵之命,来搜查孟元超的。那⽇⻩总兵受伤而逃,几乎被孟元超活擒。但他也看见孟元超⾝上中箭,料想孟元超亦必伤得不轻,但恐怕孟元超本领太⾼,还没有死,是以‮出派‬两名⾼手,重来搜索‮场战‬。

  炎炎和尚突然发现了孟元超,这一喜非同小可,也顾不得同伴正在和敌人,战,登时就跑过去,哈哈笑道:“我找着啦,我找着啦!哈哈,哈哈!一点不错,果然是孟元超这个小子!”

  云紫萝一剑凌空刺下,本来是可以刺着连耳沛的头颅,令他不死也得重伤的,突然听到炎炎和尚的狂笑声,不由得心头一震,这一剑就削歪了。

  虽然削歪,剑锋还是几乎贴着连甘沛头⽪削过,把他的半边头发削掉。

  连甘沛在地上打一个滚,跳起⾝来,只觉头⽪一阵沁凉,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云紫萝乘胜追击,急忙叫道:“炎炎大师,快、快来救我!”

  炎炎和尚这才猛地省起救同伴要紧,心里想道:“这倒是我糊涂了,看孟元超的模样,恐怕他已经死了。就是不死,也是受了重伤,还怕他跑得了吗?”心念一动,便即回过头来援救连甘沛。

  云紫萝更是恐怕炎炎和尚伤了孟元超,哪里还有余暇去取连甘沛的命?她向孟元超那边奔去,炎炎和尚则向她这边跑来,两人碰个正着。

  炎炎和尚练的是火龙功,一掌拍出,热风呼呼,云紫萝几乎为之窒息,但她仍是抢攻。

  剑走轻灵,云紫萝脚踏穿花绕树的步法,使出变化莫测的剑术,虚虚实实的一口气攻了炎炎和尚十多招,突然由虚化实,一招“⽩鹤剔翎”剑挟寒风,刺他口的“璇玑⽳”炎炎和尚收掌护,云紫萝倏的变招,剑锋斜指,刺向他的掌心。这一招的变化十分奇妙,是从炎炎和尚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的。

  只听得嗤的一声,炎炎和尚的袈裟穿了一洞。这还幸亏是他躲闪得快,否则只怕掌心也要给利剑刺穿。炎炎和尚练的独门功夫,掌心的“劳宮⽳”正是他真气积聚之处“劳宮⽳”倘给刺穿,真气渲怈,他的火龙功就要废掉了。

  炎炎和尚吓出一⾝冷汗,骂道:“好狠的婆娘!”

  连甘沛忽地叫道:“大师不用担忧,这臭婆娘虽然凶狠,气力却是快要用完啦!最多不过五十招,咱们一定可以擒她!”原来连甘沛在惊魂稍定之后,这才省起云紫萝和他两次手的不同之处。这次的招数虽然比上次更为狠辣,但仍然伤不了他。连甘沛本来是个武学行家,把先后两次的手一加比较,立即发现了云紫萝的气力已是远远不及从前,于是他也大着胆子退而复上,与炎炎和尚联手夹攻云紫萝了。

  炎炎和尚试了几招,哈哈笑道:“连老弟,你说得不错,这臭婆娘是不行啦,不过这臭婆娘虽然凶狠,长得倒是标致。俺出家人慈悲为怀,倒是舍不得伤一个如花似⽟的娘儿呢。”

  连甘沛跟着笑道:“出家人也有怜香惜⽟之心,连某岂能没有?嘿嘿,云紫萝,我劝你还是投降了吧,这次可不比是在西洞庭山,没有缪长风来给你做帮手了。”

  炎炎和尚笑道:“她倒是还有一个姘头在这里,可惜她的这个姘头孟元超却是半死不活,帮不了她的忙啦!”两人一唱一和,想把云紫萝气得急怒加,他们就更容易取胜。

  云紫萝咬牙苦斗,炎炎和尚看出有机可乘,一个“游空探爪”向她抓下,便想把她活擒。不料云紫萝忽地喝道:“着!”剑光疾闪,着他的手臂便削。原来这是云紫萝故意卖的一个破绽。

  可惜她毕竟吃了气力不济的亏,这一剑只是把炎炎和尚小指的一节指头削掉,长剑就给连甘沛的判官笔架开了。不过虽然只是削掉一节指头,那阵剧痛也够炎炎和尚受了。

  炎炎和尚本想把她活捉,不料反而给她伤了一指,大怒之下,远⾜了火龙功,呼的一掌,猛劈过去!云紫萝已是心力疲,哪里还能噤受这样‮烈猛‬的掌力?她一个“风刮落花”的⾝法闪开,脚步未曾站稳,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力道涌来,登时把她抛出数丈开外。虽然不是打个正着,但那股力道已是震得她爬不起来了。

  云紫萝心头一凉,不是自己怕死,而是害怕孟元超落在敌人手里。“我可不能眼看孟大哥受敌人的侮辱!”当下就想自断经脉而亡。

  忽听得炎炎和尚的狂笑之声突然停止,喝道:“来者是谁?”

  这个人来得非常之快,当真说得是声到人到,炎炎和尚刚刚说到一个“谁”字,谜底立即揭开。

  云紫萝躺在地上,看不见来的是什么人,但却已听到了这个人悉的声音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无双。

  林无双给眼前的景象吓慌了。大惊之下,失声叫道:“云姐姐,你怎么啦?孟大哥,他、他、他——”

  云紫萝精神一振,挣扎着就想起来,叫道:“孟大哥还活着!”

  林无双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云姐姐,你别动,我给你打发这两个贼人。”

  炎炎和尚和连甘沛不知林无双的厉害,见她是一个比云紫萝还更年轻的女子,不约而同的都笑起来。

  炎炎和尚说道:“你这小丫头也敢口出大言,难道你比这臭婆娘还更狠么?”

  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寒光疾闪,耀眼生辉。林无双喝道:“好,你们笑吧!”剑招连发,剑气如虹,左刺连甘沛,右刺炎炎和尚。出手快到极点,这两个人都觉得林无双的剑招好像全是向他刺来一样。饶是他们联手抵挡,还是给杀得个手忙脚

  炎炎和尚这才知道林无双果然是比云紫萝更“狠”忙把架裟脫下,袈裟一抖,好似飞起一片红云,护着⾝体。

  连甘沛没有这样功力,百忙中使出连家“双笔点四脉”的绝技。左笔一拖,右笔一带,一招之间,遍袭林无双的太、少、厥矫四大脉络的八处⽳道。

  他这一招不知曾经伤过多少成名人物,哪知连林无双的⾐角都没沾着,林无双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以为就只你会点⽳么?”

  林无双⾝与剑合,剑如飞风,翩若惊鸿。对方的剑势指向何方连甘沛都还未曾看得清楚,四脉八⽳便都中剑,正是他刚才要刺林无双的那些⽳道。

  炎炎和尚见她剑术如此精妙,吓得心胆俱寒,想道:“我只道女流之辈容易对付,谁知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否则待到那臭婆娘气力惭复,只怕我可是命难保了。”

  不料就只林无双一个人,他想跑也跑不了。

  林无双的轻功与云紫萝不相伯仲,比他⾼明得多。他转了几个方向,林无双都是拦在他的前头。转眼间林无双的剑光霍霍展开,使出了虬髯客真传的一个“大须弥剑式”炎炎和尚全⾝受剑光笼罩,哪里还能冲出光圈之外。

  炎炎和尚冲不出去,唯有硬着头⽪和林无双拼斗。袈裟抖开,旋风忽舞,全⾝好似包在红云之內。而红云之外,则是裹着⽩光。说也奇怪,他和连甘沛联手之时,给林无双攻得险象环生,如今他单打独斗,反而似乎好转一些。虽然仍是未能突围而出。但林无双却也攻不进去。

  其实林无双的本领并非比云紫萝⾼明很多,她之所以能够在数招之內刺伤连甘沛,一来是因为连甘沛业已恶斗一场,正如刚才的云紫萝一样,气力不加了。二来林无双的那路剑法,得自虬髯客的真传,她以剑尖刺⽳,正是连甘沛使的判官笔的克星。三来炎炎和尚震惊于她精妙的剑法,只顾保护自⾝,连甘沛得不到他的助力,名为联手,实际还是单打独斗。不过若是只论剑法,她的剑法变化奥妙精微,倒是确实在云紫萝之上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炎炎和尚一见她出手,便即为她所慑的原因!

  到了炎炎和尚情知逃跑不了,拼死力斗之时,形势又不同了。武功是各有所长的,轻功和剑术,炎炎和尚当然远不及她。但炎炎和尚有数十年的功力,这却又是林无双比不上他的了。

  炎炎和尚的袈裟越舞越急,反弹之力相应加強,被林无双剑光造成的包围圈子也渐渐扩大了。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怯意一消,登时看出对方弱点,心里想道:“原来这丫头的功力并不如我,我为什么还要怕她!”此时云紫萝气力尚未恢复,背靠一棵大树歇息。炎炎和尚阵脚已经稳住,意图侥幸之念不觉又是油然而起。

  炎炎和尚把袈裟当作盾牌,舞得泼风也似,护住全⾝,右掌在袈裟掩护之下伸出来,呼呼呼连发三掌,他这火龙功蓄势已久,全力施为,就似从鼓风炉中噴出来似的,热浪迫人,林无双料不到他突然反攻,不觉退了三步。

  炎炎和尚心头大喜,想道:“只要能够打败这个丫头,孟元超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不过我必须速战速决,否则那泼妇的气力一旦恢复,只怕又是夜长梦多。”

  正当炎炎和尚在打如意算盘之际,云紫萝忽地叫道:“走乾门,奔坎位,刺他劳宮⽳。”

  原来云紫萝由于曾与炎炎和尚剧斗多时,对他的掌法步法早已了然于,而林无双的上乘轻功和她的穿花绕树⾝法也是颇有相通之处,一样脚踏五行八卦方位的。旁观者清,是以她能够指点林无双的制敌诀窍。

  林无双也正是要使敌人出手攻她。不过尚未知道炎炎和尚的命门要⽳是在何处罢了,一得云紫萝提点,立即如法施为,走乾门,奔坎位,一招“⽟女投梭”就刺过去。

  炎炎和尚倘若只守不攻,纵然终须落败,但林无双想要刺中他掌心的“劳营⽳”却也并不容易,炎炎和尚意图侥幸,想不到一念之差,便遭杀⾝之祸。

  只听得嗤的一声,炎炎科尚的袈裟脫手飞出,掌心的劳宮⽳已是给林无双锋利的剑尖刺了一个透明窟窿。林无双废了他的武功,斥道:“饶你不死,还不快快给我滚开!”

  只见炎炎和尚拔⾜狂奔,但不过跑了几步,却又忽地停了下来。林无双道:“咦!饶你不死,你为什么不走?”

  炎炎和尚喉头咕咕作响,口吐⽩沫,就似受伤的野兽临死之前在作挣扎狂嗥,忽地手舞⾜蹈起来,状如疯汉。

  原来他练的“火龙功”乃是琊派功夫,劳宮⽳一被刺穿,还不仅仅是武功被废这么简单。真气渲怈,热毒攻心,他自己也无法克制,终于自食其果,毒发⾝亡了。

  林无双见他毒发⾝亡的惨状,亦是不噤触目惊心,当下就不忍再杀那连甘沛了。

  连甘沛已经被她桃断四条经脉,武功亦已废掉。林无双点了他的昏睡⽳,将他一脚踢下山坡,说道:“明天醒来,要是你不给野兽吃掉,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雨腥风过后,荒山又复旧于静寂,⻩昏的夜幕笼罩大地,如眉的新月已经开始出现天边了。

  云紫萝想起刚才的恶斗还是不噤有点心惊,只有孟元超还在梦中,对刚才的一切,好似全无知觉。

  林无双走近他的⾝旁,不觉又是担忧起来,说道:“刚才打得那样烈,怎的他还是没给吵醒?”

  云紫萝道:“他恐怕已经昏了两天两夜了,刚才醒了一会儿,神智似乎还未清醒过来,又睡着了。不过,你可以放心,他的呼昅比我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舒畅许多,脉息也调和了。依我的经验,他的危险时期已经过了。你瞧,他不是睡得很好吗?”

  林无双定下心神,这才发现孟元超的脸上依稀绽着笑容,⾝上的伤口也全都包扎好了。说道:“你说得不错,他真的像是正在做着一个好梦。”

  云紫萝笑道:“我猜他是正在梦中梦见了你。”

  林无双面上一红,说道:“云姐姐,多亏你救了他。我很抱歉,如是来迟了一步了。”有两句话她本来要说,忽地瞿然一省,恐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而不便说出来的话是:“他要是作梦,也该是梦见你。”

  云紫萝道:“你不是来得正合时吗?你不但救他,也救了我啊。”

  林无双道:“我本来可以早一点来的,我不知道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昨天我在小金川整整等了他一天。”原来林无双是等待‮场战‬上的伤兵差不多都回来之后,还没发现孟元超的踪迹,这才着急赶来,连夜动⾝的。

  云紫萝道:“就只你一个人来么?”

  林无双道:“冷、萧两位首领率领全军出动,今⽇一早,赶往东路和早已在那里埋伏的一支义军会师,准备全歼进犯小余川的清兵,倘若不是为了找寻孟大哥,我本来也要跟他们出发的。云姐姐,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孟大哥呢?”

  云紫萝道:“在东路埋伏的那支义军,是不是李⿇子和刘抗他们?”

  林无双道:“正是,原来你都已知道了。”

  云紫萝道:“昨晚我碰见刘抗,还和他打了一场呢,我是今早才和他分手的。”当下把昨天晚上,在那古庙之中的遭遇,说给林无双知道。

  林无双忽道:“缪大侠呢?我知道他已经来了,怎的又不是和你一起?”

  云紫萝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来了?”

  林无双说道:“我们有一小队受了轻伤的弟兄,在退回小金川的途中,遭遇敌兵包围,幸亏缪大侠恰好路过,拔刀相助,助他们杀出重围。其中两个受伤较重的,缪大侠还给他们敷上了金创药呢!”云紫萝呆了一会,好像还不敢十分相信似地说道:“他当真已经来了?”林无双道:“怎么不真,我就是刚才在路上碰上那两个受伤最重的弟兄,他们亲口和我说的。他们虽然没有见过缪大侠,但从他们描绘的那个人的样貌和武功来看,绝对是缪大侠无疑。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来的呢。”林无双不觉也有点诧异了。云紫萝道:“他没说过要来,但我知道他会来的。”林无双说道:“缪大侠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小金川了。不过或许他到东面‮场战‬去帮刘抗也说不定。因为他已从伤兵口中得知‮场战‬情况,而他的师侄武端兄妹也正在刘抗那边。”

  云紫萝心如⿇,转了好几个念头,忽地说道:“双妹,照料孟大哥的事情,我想偏劳你了。你一个人送他回去,怕不怕会有危险?”

  林无双道:“双方的兵力都已集中东面‮场战‬,这一带已经没有敌兵,百姓又是帮忙我们义军的,我想大概不至于有甚危险。但云姐姐,你——”

  云紫萝心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想,我现在也该走了。”

  林无双只道她是急于和缪长风相会,于是笑道:“好的,你放心去吧。我瞧缪大侠恐怕还是在刘抗那边的可能大些,但愿你们早⽇相见。待到打了胜仗,过几天咱们在小金川的庆功宴中再会。”云紫萝心中苦笑:“你们摆庆功宴之时,我已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金书屋 扫校  WwW.PiNggxS.cOm 
上一章   游剑江湖   下一章 ( → )
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梁羽生编写的游剑江湖全文免费阅读;请把游剑江湖最新章节分享推荐给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