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游剑江湖txt下载
瓶盖小说网
瓶盖小说网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现代文学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言情小说 侦探小说 热门小说 历史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小说排行榜 诗歌散文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科幻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豪郛老师 都市滟遇 外科病房 天梦使者 孰女味儿 名门艳旅 丝袜孰母 豪卻家族 伦巴灵魂 更爱美人 仙侠魔踪 豪门怨史
瓶盖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游剑江湖  作者:梁羽生 书号:5474  时间:2014/8/10  字数:19266 
上一章   ‮水烟湖太 回四十第‬    下一章 ( → )
  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鼓。谁伴我,醉中舞?

   ——苏元斡

  云紫萝嗜读诗词,耽丝竹,妙解音律,听了这白衣少年鼓琴而歌,不由得心头怅触,暗自想道:“坡翁此词乃是湖上怀人之作,他所怀念的人不过是偶然一面,已是情难自己,倘若他处在我的境地,又不知会写出什么沧怀的词章了?”

  原来自衣少年弹唱的这首词,乃是北宋熙宁年间,苏东坡做杭州大守的时候,某游西湖所作词牌名“江城子”的一首词。这首词含有一段佳话,是苏东坡为一位丽人而作的。(羽生案:此词故实见‘墨庄漫录’卷一:“东坡在杭州,一,游西湖,坐孤山竹阁前临湖亭上。时二客皆有服,预焉。久之,湖心有一彩舟,渐近亭前。靓妆数人,中有一人尤丽,方鼓筝,年且二十余,风韵娴雅,绰有态度。二客竟目送之。曲未终,翩然而逝。公戏作长短句云云。”)

  少年结伴、湖上同游的往事如在目前,想起了与孟元超和来腾霄同游西湖的往事,云紫萝不心里叹了口气,想道:“人生到处知何似?知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这也是坡翁的诗句,正好给这首词作注解呢。呀,鸿飞那复东西!元超此刻不知身在何方?但他有小师妹作伴,想是不会寂寞的,他可能想到我却是飘零无依吗?”云紫萝只道孟元超已经有了吕思美作为伴侣,殊不知此刻和这位“小师妹”作伴的却不是孟元超而是宋腾霄,而且,她不知道孟元超身在何方,孟元超倒是知道她的行踪了的。

  心念未已,一曲已终,只听得那黄衫客击节赞道:“清歌妙韵,可惜此处难觅知音,只好让我权充解人了。不知老弟思念的乃是何人?”

  白衣少年脸上一红,说道:“缪叔叔取笑了,小侄不过偶然弹此遣兴而已并非实有所指。”

  那黄衫客哈哈一笑,说道:“不见得吧,萧邵两家的女儿都是罕见的美人胎子,难道你都看不上眼吗?嘿、嘿,咱们乃是忘年之,在你爹爹面前,你尊我一声叔叔,我也就厚着脸皮叫你世侄。但在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你可用不着这么客气了,你就当我就是你的老大哥如何?不必顾忌,但说无妨,你喜欢哪一个,我可以给你做媒!”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豪迈不拘礼数,小侄不敢高攀。”

  黄衫客摇了摇头,笑道:“想不到你这样潇洒风的少年,情却是恁地拘谨。好,你叫我叔叔也好,叫我大哥也好,随你的便。但你还没有答复我呢,萧家的女儿,邵家的女儿,你到底喜欢哪个?不要忸怩作态了,说吧!”

  这两人乘坐的小船顺而下,和云紫萝这只船平行经过,两船之间的距离约有十数丈,他们说话,云紫萝听得一字不漏,他们的相貌,也看得相当清楚了,只见那白衣少年恍如玉树临风,端的是以称得上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人物,那黄衫客则是浓眉大眼,短须狮口,豪迈人。云紫萝是个武学行家,一看就知这两个人身具武功,料想那黄衫汉子一定是江湖豪客。

  云紫萝藏在舱中,她是从垂下的珠帘偷看出去的,那两个人却见不着她。当然更不知道云紫萝是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了。

  云紫萝也不是有心偷听的,但听了他们的谈话,却是不由得心中一动了!

  “我的姨母嫁给萧家,这黄衫客说的萧家女人,莫非就是我的表妹,那邵家的女儿不知是谁,但听他们所说,大概也是家住太湖的了?”云紫萝暗自想道。

  白衣少年迟迟未答,黄衫客皱起了眉头道:“你到底喜欢哪个?两位姑娘都是才貌双全,难道竟然一个都不合你心意?”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话不是这么说——”

  黄衫客道:“好,那你说吧。我倒要听听是该怎么说才对了?”

  白衣少年道:“不错,两位姑娘都是才貌双全,我怎敢说不喜欢她们呢?”

  黄衫客道:“好,那就行了。但总有一个是你比较喜欢的吧?”

  他的年纪大约比白衣少年长十多岁,但情显然是比白衣少年急得多,不待对方把话说完,就口问了。

  白衣少年接下去缓缓说道:“两位姑娘我都是一样喜欢,但我也都是只把她们当作小妹妹看待。”

  黄衫客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子,方才说道:“好在我现在不是吃着东西,否则一定会给你弄得饭了。你比她们长了几岁,却说这种倚老卖老的话?这种说话应该是让我来说才对。你不喜欢小姑娘,难道你喜欢半老的徐娘?”

  白衣少年红了脸说道:“缪叔叔真会说笑。不过,我是喜欢比较懂事的女子。”

  黄衫客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哪有这样十全十美的女子,又要美貌,又要聪明,又要懂事。你这个媒我可是难做了!”

  白衣少年忽地笑道:“缪叔叔,我看你是只会说人,不会说己,你若不是眼角太高,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婶婶,叔叔,我叫爹爹给你做个媒好不好?”

  黄衫客笑道:“好老弟,想不到你也会油嘴滑舌,反过来取笑我了。”

  白衣少年道:“我说的可是正经话儿。你的年纪比我大,若说我应该成家立室,你不是更应该成家立室么?”

  黄衫客大笑道:“正因你的缪叔叔早已年老了,还有谁家女子肯嫁我呢?”

  白衣少年道:“我听得爹爹说,金大侠金逐的父亲金世道也是四十多岁才成亲的,他与氓山派的掌门谷之华苦恋二十年方始成亲,当年传为武林佳话。缪叔叔,你现在还未到四十岁,比金老前辈当年成亲的年纪还轻得多呢!”

  黄衫容道:“我怎能和老前辈金大侠相比。嗯,咱们不谈这个了,你给我再弹一曲吧。”说至此处,似乎已是有点意兴萧索。

  白衣少年说道:“缪叔叔,你的龙功是武林一绝,你为我高歌,我为你琴如何?”

  黄衫客道:“我只会狂啸,可不懂按拍子唱呢。我肚子里的墨水也有限,不似你记得那许多古的诗词。”

  白衣少年笑道:“缪叔叔你素来豪,怎的却和我客气起来了?谁不知道缪叔叔你是文武全材!”

  黄衫客笑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且待我想想唱些什么。我唱一通,你弹不出可莫怪我。”

  白衣少年道:“你唱我就弹,唱哪一首?”

  黄衫客想了一想,说道:“你刚才唱的苏乐坡那首词乃是苏词中的变格,东坡词本来以豪放著称,用前人的说法。就是应该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的。但他这首江城子却是清丽温婉,未洗绔罗香泽。我给你唱一首不是苏东坡所作,但风格却比你唱的那首江城子更似苏词的如何?”

  白衣少年道:“好,是哪位词家的哪一首词?”

  黄衫客道:“是张元斡的‘贺新郎’(词脾名)。”

  说罢,清清喉咙,蓦地一声长啸,啸声摇曳,端的有如虎啸龙岭,从空而降,渐远渐高,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隐隐与惊涛拍岸之声相和。

  此时他们乘坐的轻舟已经顺而过,去得相当远了,但这啸声兀是震得云紫萝的耳鼓感到嗡嗡作响。云紫萝尚且如此,她的舟子更是不用说了。连忙停止摇桨,用手指着耳朵,说道:“这人的啸声怎的如此难听?哼,敢情是发了狂了!”

  云紫萝暗暗好笑,心里想道:“这人的内功,确是足以惊世骇俗。听说佛门有一种狮子吼功,可以用声音震撼敌人心魄,他这龙功大概是和狮子吼功相类的了,我只道这是武林中人故神其说,想不到今亲耳得闻。”

  那舟子了耳朵,兀自感到难受,幸好那啸声终于停了下来。啸声一停那黄衫客便即朗声道:“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鼓。谁伴我,醉中舞?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骄虏。要斩楼兰三尺剑,莫恨琵琶旧语。谩昭渡铜华尘士。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茗溪尚许垂纶否?风浩飞举!”

  这首“贺新郎”乃是南宋词人张元斡在绍兴(宋高宗赵构年号)八年十一月,为送侍制胡铨谪新州而作的一首词。胡铨是因为上疏劾相秦桧而被贬谪的,是以张元斡这首有感而作的“贺新郎”其词慷慨悲凉,充满郁闷而又磊落之气。风格上确是酷肖苏词。云紫萝听了,心中暗暗赞赏,想道:“这人不但内功深湛,看来还是个有心人呢!”只想:“八年来我绝迹江湖,想不到江湖上有这许多异人,我却都不知道,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歌罢曲终、小舟也去得远了,声沉,歌寂,人遥,唯有被这歌声惊起的沙鸥,尚自在湖面飞翔,未曾投下芦花深处。云紫萝那舟子如释重负,吁了口气,说道:“这鬼嚎嚎得我神魂不走,若给他再嚎一会,只悄我掌舵也掌不稳了。”云紫萝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了,好在也快到啦,我多给你船钱就是。”

  小舟抵岸,云紫萝给了双倍的船钱,舍舟登陆,在斜一抹之中,登上了西庭山。西庭山虽然远不及五岳名山之高之大,但悬崖削壁,奇石磷峋,却也予人以崔夷万丈的感觉,在山上望下去,大湖如镜,浮光耀金,静影沉壁,又是一番奇景。云紫萝心里想逗:“金碧芙蓉映太湖,相传奇胜甲东吴。”这两句歌咏太湖风光的诗,果真说得不错。

  西庭山上满山都是果实,浓荫相接,花果飘香,端的无殊世外桃源。云紫萝正想找人询萧家所在,却因时近黄昏,山上人家在山下耕作的收工得早,连采茶的姑娘亦已回家去了,急切间却是找不着人。忽听得树林里有个少女的声音说道:“黄河远上白云间。”另一个少女接着说道:“一片孤城万仞山”接着是两下刀剑碰击的金铁鸣之声。

  云紫萝大为诧异,心道:“这个姑娘一面诗一面比剑,倒是特别。反正我要找人问路,何不过去看看。”

  云紫萝不愿扰人清兴,准备在她们比剑完了,然后现身问路,是遂施展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悄悄的偷入林子里看她们比剑,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比剑的是两个年纪相若的少女,一个穿着淡紫衣裳,一个白衣如雪。此时正是凉秋九月,外草衰,江南花未落的时节,西庭山上枫林尽染,丹桂飘香,野菊丛生。两个少女都是一样的美,站在一起,难分轩轻。黄花红叶衬托着紫缎白缕,调谐和之极,更显出她们清丽的容颜,令人神摇目夺。

  但令得云紫萝吃惊的不是她们丽的容颜,而是她们超凡的剑术。

  只是白衣少女在朗了一句“一片孤城万仞山”之后,剑尖一颤,抖起了剑花朵朵,把全身遮拦得风雨不透,端的是壁垒森严,而且剑势奇峻峭拔,隐隐含有极其凌厉的反击后招,和这一句诗的意境刚好相符。

  紫衫少女赞了一个“好”字,轻声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唰唰两剑,以分花拂柳的剑势刺去,招里藏招,式中套式,柔里藏刚,刚中寓柔,是一招看似简单,其实变化十分复杂的攻势。

  紫衫少女攻势展开,绵绵不绝,云紫萝正自替那白衣少女担心,只听得少女念道:“春风不度玉门关”口里念诗,手中的青钢剑画了半个弧形,横剑一封“当”的一声把紫衫少女的长剑格住。但身形却是授连晃了两晃,出老大一个破绽。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是唐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她们的剑招是以诗句命名,把诗意融会于剑法之中的,这种上乘剑法,也真算得是另辟蹊径,别开生面了。可惜的是似乎还稍欠一些火候,未能随心运用,挥洒自如。”蓦地心头一动,又再想道:“西庭山上哪里来的这两个剑术超凡的姑娘?其中想必有一个是我的萧家表妹了?”

  心念未己,果然便听得那紫衣少女说道:“萧大妹子,你今天怎么啦?我看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吧?”说话的神气似笑非笑,一双俏皮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白衣少女身上打转。

  白衣少女脸上一红,说道:“你别瞎猜,谁说我有心事!”

  紫衣少女道:“那为什么你刚才这一招春风不度玉门关出了老大的破绽?”

  白衣少女道:“我没有你这样聪明,练得还未到家,今我向你认输,你满意了吧?”

  紫衣少女道:“前几无比剑,这一招我总是输了给你,我自问并无进步,怎的今天你就输给我了?你也不是甘心认输的人,嘿,嘿,我看这里面一定是有点方怪吧?”

  白衣少女啧道:“有什么古怪?”

  紫衣少女妙目波,斜瞧着白衣少女用调侃的口吻说道:“嘿,嘿,没有什么古怪?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为什么你忽然欢喜白色的衫裙?”

  白衣少女道:“你才是问得古怪,我欢喜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紫衣少女道:“不见得吧,恐怕是因为人家喜欢白色的衣裳,你才跟着喜欢的吧。”

  白衣少女涩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语调已是不大自然脸色也都变了。

  紫衣少女冷冷说道:“陈公子人称白袍剑客,在他未来之前,我可好像没听你说过喜欢纯白的颜色!”

  白衣少女道:“你,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是要讨好那位陈二公子。”

  紫衣少女冷笑说道:“你自己明白。本来嘛,这位陈二公子是天下闻名的武学世家,父亲是陈天宇,哥哥是陈光照,他本人又是文武全材,我的哥哥怎么比得上他,也难怪有人见异思迁了!”

  云紫萝心里想道:“原来那位弹琴的少年是陈天宇的儿子,她们正在为这位陈公子呷醋。但恐怕却是落花有意,水无情呢!”

  原来陈天宇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和金逐的父亲金世道同一辈份的。他有两个儿子,长子陈光照早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将近四十岁了。幼子陈光世是陈天宇晚年所生,今年才不过二十多岁。陈家住在太湖旁边的木读乡,和宋腾霄的宋家同属苏州府人氏,也同是武学世家,宋腾霄父亲在生之时,宋腾霄曾经跟随父亲到过陈家的,是以云紫萝也曾听过宋腾霄说过他们。

  云紫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一个概梗。白衣少女姓萧,料想定是自己的表妹了。

  “小牛儿所说的那个和我的表妹一同来找我的姓邵的少年,想必就是这位紫衫姑娘的哥哥了。她的哥哥喜欢我的表妹,大概还没有婚姻之约,表妹现在却爱上了陈光世,所以这位紫衫姑娘要为她的哥哥生气了。”云紫萝心想。

  “两个我都一样喜欢,但我也只是把她们都当作小妹妹一般看待。”云紫萝想起了那白衣少年的说话,不觉为她们苦笑了。

  云紫萝本来是想在她们比剑终止之后,就现出身形,表姐妹认亲的,如今无意之中偷听了她们的秘密,倒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出去了。

  紫衣少女咄咄迫人,说话确是重了一些,尤其是“见异思迁”那四个字,说得白衣少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忍不住就要发作了。

  她们两人都是骄纵惯了的姑娘,紫衣少女满肚皮闷气,忍不住先说了出来,索便一股劲儿的往下直说:“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了吧。哼,你生我的气我也非说不可,我的哥哥对你这样好,你如今却为了一个才相识的人就害起相思病来了,你对得住我的哥哥吗?”

  白衣少女本来就要发作,紫衣少女此言一出,登时有如火上浇油,白衣少女一声冷笑,撕破了脸便即反相稽:“你的哥哥对我好又怎么样?你问问他,我可曾答应过他什么没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你争夺情郎的?”

  “你,你说什么?”紫衣少女气得有如花枝颤。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的心事才瞒不过我呢!你想嫁给那位陈二公子,以为我不知道?哼,老远的请了缪长风来作媒,可惜人家看不中你!”

  紫衣少女这一气更是非同小可,柳眉一竖,也是冷笑说道:“看中了你是不是?”

  白衣少女道:“我才没有你这样不识羞,要爹爹把人家请上门来相看!”

  紫衣少女怒道:“你、你、你再说、再说——”

  白衣少女话出了口,自己也知道说得过份,有点后悔了,可是一见紫衣少女动了怒,她又不肯示弱了,说道:“再说又怎么样,是不是要和我打上一架?”

  紫衣少女喝道:“萧月仙,你以为我当真就怕了你不成!好,你亮剑吧,咱娩然比划!”

  白衣少女冷笑道:“邵紫藤,你刚才笑我的剑法学得不,我正要向你领教,认真的较量一下!哼,比划就比划,谁怕谁?”

  两人话己说僵,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双方同时拔剑,果然认真的打起来了。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双剑已是碰击了十七八下。紫衣少女抢攻,左一招“黄河远上白云间”右一招“羌笛何须怨杨柳”白衣少女则是守中寓攻“一片孤城万仞山”之后,接着一招“春风不度玉门关”她们两人使的仍是刚才那四招剑法,可是和刚才的“试招”已是大不相同。

  云紫萝心里想道:“怪不得陈光世嫌她们稚气未消,太不懂事。但她们闹成这个样子,我不出去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云紫萝正要出去劝解之际,忽地有一个人从树林里钻出来,说道:“打得不错呀,啊,打呀,打呀!怎么又不打了?嫌我这不速之客碍事么?”

  云紫萝藏在树后偷看出去,只见是个头戴熊皮帽筒,身披黑貂斗篷的大汉,间涨鼓鼓,显然是藏着兵器。云紫萝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是几时来的,我竟然不知!”

  其实这是因为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个少女身上的缘故。不过,这个汉子能够在现出身形之后,方始给她发觉,本领当然也是不同凡俗的了。

  萧月仙和邵紫藤本来都已不想再打下去,见这陌生人来到,正好乘机罢手。两人不约而同的收剑,齐声喝道:“你是谁?”

  那汉子道:“你们打够了么?好,我可以问你们了!”

  萧月仙怒道:“你聋了吗?我问你,你是谁?你听见没有?”

  那汉子道:“听见了。但我要先问你们,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说。”

  萧月仙手按剑柄,怒目而视,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跑到这儿放肆!”

  邵紫薇心里也没好气,但却说道:“仙妹,且听听他问什么。”

  那汉子道:“缪长风是不是和陈光世一同来到这儿,曾经在你们家里作客?”

  邵紫薇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汉子道:“他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再去陈家?”

  邵紫薇道:“你查问底,意何为?”

  那汉子冷冷说道:“现在是我问你们,懂事的你这两个小丫头就得乖乖回话,否则——”

  萧月仙道:“薇姐,难道你忍得住气。哼,否则怎样?”

  那汉子道:“若不老老实实说出缪长风的行踪,连你们的父母也不了干系!”

  邵紫薇忽地一声冷笑,唰的一剑就刺过去出道:“我倒想说,可惜我这口剑不认识你,你可得先问过它才行!”原来邵紫薇并非比萧月仙沉得住气,她是一来因为好奇,二来也是想耍弄耍弄这个汉子,才肯听他说了这许多话的。

  邵紫薇从未出过家门,平和哥哥练剑,哥哥总是让她三分,往常来的客人,也常常夸赞她的本领了得,说是在江湖上似她这样的本领也是少有的了,她信以为真,出剑之际,心里还有点害怕,害怕出手不知轻重,一剑就把这汉子杀了。心想:“最好是令他受点伤,留下活口,好问口供。”

  哪知这汉子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邵紫薇练的虽然是上乘剑法,功力未到,和他相比,可还差得太远。

  邵紫薇一剑刺出,这汉子哈哈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待得剑铮铮刺到,这才蓦地伸指一弹,锋的一声,就把邵紫薇的剑弹开,震得她的虎口隐隐作痛,长剑都几乎把握不牢!

  萧月仙叫道:“薇姐别慌,我来帮你!”

  一剑刺出,嗤嗤有声。云紫萝心里暗暗称赞:“表妹虽然年纪较轻,剑法却是比那位邵姑娘老练多了。”

  那汉子也是心头一凛,想道:“这小姑娘倒是不可小觑!”一个拗步回身,突然改用“攒拳”直打对手面门。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拳势刚猛,可想而知。萧月仙剑法虽然不弱,毫无临敌经验,几曾见过这样凶猛的打法,心里先自慌了。

  邵紫薇叫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萧大妹子,咱们一攻一守,不用怕他!”她的剑术没有萧月仙老练,但人却比较老练,虽然刚才险些吃大亏,也还相当镇定,退而复上,唰的一剑偏锋刺出,剑直如矢,攻势凌厉,使的正是这套剑法的起手式“黄河远上白云间”

  萧月仙得她提醒,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招变招,青钢剑划了一道圆弧,登时剑光四,剑气森森,守中带攻,把全身防御得风雨不透,云紫萝不暗晴赞了一个“好”字,想道:“表妹这一招‘一片孤城万仞山’使得比刚才好多了,如此看来,她刚才练剑之时,确是心神不属。那位邵姑娘并没有说错她。”

  那汉子是个武学大行家,见萧月仙使出了这招守势十分严密的剑法,那一拳就不敢硬打过去,当下一招“手挥琵琶”拔开邵紫薇的手腕,身形倏然一转,挥袖成风,又拂开了邵月仙的剑尖。

  这人武功极是高强,但在萧邵二女夹攻之下,背腹受敌,赤手空拳,也是感到有点应付不来。云紫萝本来是准备出手的,见她们占了上风,松了口气,定下神来,留心看她们的剑法。

  邵紫薇刚才受了这人的奚落,此时开始占了上风,大为得意,冷笑说道:“口出大言,原来你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哼,哼,我倒要看皇谁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天高地厚”这六个字评语,正是刚才这人奚落她的说话。

  口中冷笑,手底丝毫不缓,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邵紫薇已接连攻了七招,萧月仙守中带攻,也发出了四招九式,最后一招,邵紫薇使的是“羌笛何须怨杨柳”萧月仙使的是“春风不度玉门关”一攻一守,配合得十分妙,只听得声如裂帛,那人的衣袖被削去了半截,在双剑翻飞之下,化成了片片蝴蝶!

  那人陡地跳出双剑合壁的圈子之外,喝道:“叫你这两个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邵紫薇正要追击,只见那人手中已是多了一对判官笔,重又杀上来了!

  那人双笔一分,左点邵紫薇的“期门”右点萧月仙的“血海”只听得铛铛两声,两柄青钢剑都给他开了!

  这人使开双笔,登时就把形势扭转过来,不过一招,不但把邵萧二女的攻势尽都化解,而且分点她们的要害道,认之准,出手之狠,无以复加,令得暗中偷看的云紫萝都不吃了一惊!

  只听得一片金铁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云紫萝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只见邵萧二女给他得连连后退,萧月仙那招“春风不度玉门关”本来是守势十分严密的,此时亦已给他攻破,那一片金铁鸣之声,就是在她的守势被突破之时,剑笔相所至,这一霎那,双剑与双笔已然碰击了十六七下。

  那人冷笑道:“哼?我说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说错你们吧?不过你们两个人我却不知要带走哪个,倒是有点为难了。”

  邵紫薇叫道:“爹爹,有人欺负女儿,你快来呀!”萧月仙也叫道:“妈妈快来帮我!”

  那人又冷笑道:“叫爹叫娘也没用,除非你们把缪长风的行踪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我一定要把你们一个带走,着落在你们的身上,非把缪长风出来不可,小姑娘你说不说?小姑娘你说不说?”他一笔指向邵紫薇,又一笔指向萧月仙,先后向她们问这句相同的说话。

  邵紫薇紧咬银牙,沉着应战,萧月仙却沉不住气骂说:“放你的,你要我们卖友求饶,那是休想!”

  那人道:“好,你这丫头嘴刁,我要你非说不可,跟我走吧!”蓦地双笔一敲,把萧月仙的青钢剑击落。萧月仙兵器手,飞身便逃,那人喝道:“往哪里跑?”俨如饿虎擒羊,饥鹰扑兔,身形一掠,追到了她的背后,双笔于一手,腾出左手,向萧月仙的琵琶骨抓下。邵紫薇急速来援,但却慢了一步。

  云紫萝叫声“不妙!”正要把扣在手心的一枚铜钱打出,忽听得一人大喝道:“欺侮女子,算得什么好汉!”声到人到,如箭飞来,向那人猛扑!

  那紫蔽叫道:“大哥,你来了,小心,小心!留神他的点!”原来来的这人正是她的哥哥邵鹤年。

  邵鹤年用的是一柄厚背宽锋的长剑,抡起长剑,当作大刀来使,向那人当头劈下!那人见他来势凶猛,顾不得再抓萧月仙,忙把双笔分开,一招“举火天”击长剑。

  云紫萝心里想道:“这少年奋不顾身,勇则勇矣,但有勇无谋,只怕不是此人对手。”

  心念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邵鹤年的长剑损了一个缺口,给对方的双笔封出外门!

  那人冷笑道:“好,你跑来充当好汉,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领?”双笔左花,右花,一开长剑,便施杀手!

  云紫箩不又是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似乎是爹爹和我说过的惊神笔法!”原来“惊神笔法”乃是河北武学世家连家的绝技,号称天下无双的点笔法,云紫萝的父亲也只是听人说过,略知它的厉害而已,自己也还没有见过。

  “惊神笔法”最厉害的地方是在于能伤敌手的奇经八脉,多好内功也抵挡不了。它最妙的一套笔法名为“四笔点八脉”要两人联手,合使四支判官笔,一招之内,就能同时点戳对方的奇经八脉。连家仗此称雄武林,有生以来,只有金逐的父亲金世道一人,曾经破过他们这套“四笔点八脉”的“惊神笔法”

  幸而“四笔点八脉”是要两人合使的,一个人施展不出。不过虽然如此,这人的双笔点四脉,已不是邵鹤年这样一个初出茅芦的少年所能抵挡的了!

  那人双笔去,顺势一拖,左点任督二脉的五处大,右点少明二脉的四处大,只要给他点着一处道,邵鹤年不死也得重伤!因为奇经八脉的伤乃是脏腑所受的内伤,远非寻常的点法可及!

  眼看邵鹤年就要伤在他的双笔之下,在这惊险绝伦的一霎那,忽听得“叮”的一声,一枚铜钱飞来,恰好和他点向邵鹤年命门要的那支笔尖碰个正着,与此同时,邵紫薇的青钢剑也刺到了他的背后。

  那人心头一凛,喝道:“你这小丫头也敢偷放暗器,敢情你是不想活了?”他只道暗器是邵紫薇所发,颇为诧异,暗自想道:“这丫头武功平常,难道她刚才竟是深藏不?”邵紫薇一招“玉女投梭”剑尖刺到了他背心的“风府”给他的判官笔反手一击“当”的一声,邵紫藤的青钢剑也手飞去了。

  云紫萝现出身形:冷冷说道:“发暗器的是我!”

  云紫萝这一下突如其来,双方都是大为诧异,那人歪着眼睛望着云紫萝说道:“你是什么人?也来多管闲事?嘿,嘿,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可还真舍不得伤你呢!”

  云萝柳眉一竖,淡淡说道:“邵姑娘,请你暂且退下,照料你的哥哥。”陡地冷笑斥道:“天下闻名的惊神笔法用来欺负小姑娘,也未免有失连家的身份了吧?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有本领你尽管伤我!”

  那人笑道:“你这婆娘倒是好大的口气,好,我就领教你的高招!”

  话犹来了,云紫萝的宝剑扬空一闪,抖了三朵剑花已是向那人迳刺过去。

  这一招“流星赶月”看似平常,却是云家“蹑云剑法”的华所在,拙中藏巧,和各家各派的这一招剑法大不相同。只见剑尖晃动,登时抖起了三朵剑花,左刺“白海”右刺“愈气”中刺口的“璇玑”虽然还及不上这人的“双笔点四脉”的笔法、能够在一招之内连袭对方的两处经脉九道大,但这一剑刺出,飘忽莫测,似左似右似中,叫人捉摸不定,那变化的奇诡,剑法却又似乎胜于笔法了。

  那人刚才给云紫萝的一枚铜钱打歪他的笔尖,己知她的本领远远在这三个少年男女之上,但却还想不到她的剑法竟是如此神妙,陡见白刃耀眼,不由得骤然一惊,心道:“这莫非是云家的蹑云剑法,当真非同小可!”连忙横笔一封,只听得断金嘎玉之声,绵绵不绝,双方都感到对方内力的震撼。那人的判官笔给宝剑划了一道剑痕,虎口微微发热,立即暗运内力,用了一个“绷”字诀,将云紫萝的宝剑弹开。云紫萝给他的内力一震,呼吸亦是为之不舒,心里想道:“我必须用快剑急攻!”

  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宝剑一圈,消去了对方的绷劲,一招“长河落圆”剑光如环,拦疾卷,那人双笔一分,左笔向右,右笔向左,一招“左右开弓”以攻为守,接连化解了云紫萝三招妙的招数!

  邵紫薇自知本领不济,况且失了手中的青钢剑,要助云紫萝一臂之力,亦是有心无力,她见云紫萝敌得住那人,便即退下去看她的哥哥了。

  邵鹤年倚着一棵大树,脸色苍白,衣袖血渍斑斑,一看就知是受了伤。原来云紫萝刚才所发的那枚钱镖,虽然打歪了那人的笔尖,但由于双方功刀相当,未能煞住那人的笔势,邵鹤年的右臂仍然给锋利的笔尖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但也幸而有云紫萝的钱镖打歪了那人的笔尖,邵鹤年才不致于给那人点着命门要,只是受了皮之伤。

  邵紫薇兄妹痛相关,却是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啦?”

  邵鹤年苦笑道:“没什么,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邵紫薇叫道:“萧大妹子,他为你受了伤啦,你还不快来给他敷伤!”

  萧月仙因为刚与邵紫薇一扬口角,甚是尴尬,邵紫薇的话中又带有埋怨之意,她更是不好意思了。但见邵鹤年因她受伤,心里也是不带了三分内疚七分惊慌,虽然颇感尴尬,也终于走了过来,掏出了金创药。

  邵鹤年冷冷说道:“不用你费神,我有金创药,我自己会敷!”

  邵紫薇怔了一怔,道:“哥哥,你这是——唉,你——”

  那鹤年涩声说道:“没什么,我又不是受了重伤,怎敢有劳萧大、大小姐服侍,再说,我也没有这个福气。”他已经是想要说得婉转一些的了,但说出话来,仍是不带着一股强烈的酸气“萧大妹子”的称呼,到了边,也改成了“萧大小姐”了。

  萧月仙僵在当杨,泪珠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忍不住气,转过了身,说道:“你发什么少爷脾气,我又不是你家的丫头,一定要巴结你。哼,狗咬吕宾,不识好人心,你不要我给你敷伤,我才懒得理你呢!”

  邵鹤年平素对她百依百顺,此时为赌一时之气,话出了口,后悔已来不及。听了萧月仙这番说话,心里想道:“原来她还是关心我的。”但萧月仙这番说话,说得比他还要冷硬,虽然透了对他的关怀,话中却也藏着芒刺,刺得他很不舒服。

  萧月仙转过了身,这一下登时成了僵局。邵鹤年想要向她道歉,亦是无法说得出口了,邵紫薇掏出了金创药,给哥哥敷伤,叹口气道:“唉,你们真是一对冤家——”

  正想给他们善言调解,急切间还没有想好说话,忽听得一阵金铁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原来云紫萝和那使判官笔的汉子,正在打到紧张的关头。云紫萝一招“大漠孤烟”剑直如矢,平刺过去,给那人双笔一封,溅起一蓬火花,剑光散。云紫萝的宝剑给他开,那人右手的判宫笔又添了一道剑痕!”

  匹练似的剑光里裹着一双黑漆漆的判官笔,端的似是苍龙出海,在银白色的波涛中翻腾挣扎一般!这一场惊心骇目的恶斗,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云紫萝的蹑云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此时剑尖上却似挽了重物似的,东一指,西一划,比开始的时候慢了许多。但虽然慢了许多,剑法却是愈出愈奇,几乎每一招都是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将过去!原来云紫萝初时本是想快剑急攻,速战速决的,但因内力不如对方,急攻之下,反而迭遇险招,这才再改战法,出奇制胜。

  这汉子是点的大名家,不料他这双笔点四脉的惊神笔法竟然攻不进云紫萝的剑光圈内,心里不觉渐渐焦躁起来,一对判官笔宛如双龙出海,着着攻,幻出了千重笔影,一时间倒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云紫萝自知内力不及对方,当下把真力贯注剑尖,蹑云剑法霍霍展开,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看似比前缓慢,剑势却是更为凌厉,而且在守势之中,偶然也抢攻几招,一旦抢攻,出剑就是快如闪电!

  只听得飒飒连声,与山风相和,芒冷电,映照着落余霞,剑光笔影,穿梭来往,枝叶纷飞,山花雨落,不消多久,他们身旁的树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株干。

  这一场剑笔争雄,精彩绝伦的战,把旁观的邵鹤年、萧月仙、邵紫薇三人,全都看得呆了!

  邵鹤年忘记了赌气,不自觉的和萧月仙说道:“爹爹和伯母传授咱们的剑法之时,曾说最上乘的剑法必须动如兔,静如处子,当时我只觉得这八个字说得太过空泛,也不知怎么样算得是动如兔,静如处子?如今看了这女子的剑法,我方始突然明白,原来就是这样!”

  萧月仙也把适才的气恼暂时忘记了,说道:“奇怪,这女子不知是什么人,哪里来的?为什么她要跑来帮咱们的忙呢?”

  邵紫薇却是有点担心,说道:“这女子的剑法固然是妙绝伦,但只怕敌手太强。她未必能够取胜。咱们要不要上去助她一臂之力?”萧月仙道:“只怕咱们不上手,娘怎的还不见来?”邵紫薇道:“爹爹应该听见了我的喊声吧,怎的也不见来?嗯,若然他们还不来,咱们打不过也是要打的了!”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谁敢跑到这儿放肆?”接着一个妇人的声音斥道:“谁敢欺侮我的女儿!”

  人还未见,声音远远传来,已是震得各人的耳鼓嗡嗡作响,三个少年喜出望外,那个汉子却是不由不大吃一惊了。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就知这是上乘的“传音入密”的功夫,有这样功夫的人,当然定非庸手。这汉子心中自忖:“听说邵叔度是内家高手,这男的想必就是他了,果然名下无虚。这女的不知是什么人,但听她这传声入密的功夫,内功的造诣,只怕也不会在我之下!”

  心念未已,只见林边已经出现了一个银白长须的老头,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这老头正是邵鹤年、邵紫藤的父亲邵叔度,中年妇人是萧月仙的母亲魏帼英。

  萧月仙叫道:“妈妈快来!”邵紫薇叫道:“爹爹快来,哥哥受了伤啦!”

  这汉子胜不了云紫萝,心中本来就已有点着慌,此时忽见两个高手同时来到,更着慌了。云紫萝猛的喝声“看!”剑光如环,闪电般的疾削过去,那汉子大吼一声,跃出数丈开外,衣袖上一片殷红,一条左臂已是给云紫萝伤了。

  云紫萝暗暗叫声“侥幸!”原来她已经使到了蹑云剑法的最后一招“横云断峰”方始伤了敌人的。

  萧夫人看见云紫萝使出这招剑法,不觉呆了一呆,心里想道:“这不是蹑云剑法吗,难道她就是紫萝?咳,可惜,可惜!”原来这一招“横云断峰”若是使得炉火纯青的话,一剑就可以断掉那人的手臂的。

  萧夫人呆了一呆,忘记拦截那人,但邵叔度则已跑上去了,那人旋风似的夺路奔逃,喝道:“谁敢拦我,我就和他拼了!”

  邵叔度冷笑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说时迟那时快,那汉子已是一招“星槎浮槎”用那条没有受伤的右臂“嗖”的一声点向他的咽喉!

  邵叔度没有携带兵器,在那汉子将到未到之际,折了一枝如儿臂的松枝,当作五行剑使,正好上了那汉子的判官笔。

  只听得“咔嚓”一声,松枝断为两截,可是那人的一支判官笔却飞上了半空,流星殒石般的落下山谷!

  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这个邵老头儿的内功果然是在我之上!”

  邵叔度也是不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我儿伤在他的笔下,原来是连家的人。”

  连家是有名难惹的武学世家,邵叔度不想和他的“粱子”结得太深,打落了他的一支判官笔,便即止步不追。

  萧夫人尚未知道他的来历,喝道:“哪里跑?”身形斜掠,转眼之间,已是抄捷径拦着那人的去路。

  那人只剩下一支判官笔,匆忙中来不及换手,就用受伤的左手,使出惊神笔法的绝招“玄鸟划砂”笔尖似点似戳,向萧夫人的脉门!

  萧夫人喝道:“来得好!”她也没有携带兵器,立即解下了束的绸带,以迅捷无伦的手法疾卷过去!

  只听得声如裂帛,绸带给锋利的笔尖当中划开,但那人左手的判官笔又给萧夫人的绸带卷去了。

  萧夫人轻轻一抖,这支判官笔反回去,那汉子霍的一个“凤点头”判官笔从他头顶飞过,也坠下山谷去了。

  萧夫人胜了这一招,亦是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紫萝这一招‘横云断峰’未能将他重创,他受了伤,居然还能够毁了我的这条绸带。”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遍体鳞伤,从悬岩边一跃而下,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幸而没有碰着尖利的石筒,他练的“护体神功”亦已有了几分火候,这才只是擦伤了一点皮,没有受到重伤。

  萧夫人当然不能像他这样的和衣滚下去,正自踌躇未决要不要去追之际,邵叔度用眼色止了她,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由他去吧!”

  邵叔度不为己甚,那人却是不肯领他们的情,他骨碌碌滚下了山坡,侥幸未伤,惊魂稍定,气焰又再嚣张起来,在山下高声说道:“邵老头儿,姓连的用不着你卖好,今我是寡不敌众,总有一天,我要重来此地,与你一决雌雄!”

  邵叔度的涵养功夫本来甚好,但这人如此不通情理,得他也不住怒气上冲,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答道:“好,我随时等候阁下前来,你邀人助拳也好,独自前来也好,我只和你单打独斗,分个强弱存亡!”

  剧斗过后,大家都松了口气,萧月仙上来向云紫萝道谢,说道:“妈,你刚才没来,我们可真是危险极了,幸亏有这位姐姐拔刀相助。咦!妈,你怎么啦!你怎么老是盯着人家,也不替我说一声多谢?”

  云紫萝笑道:“谢什么,我是你的表姐,姨妈!你还认得我么?”

  萧夫人眯着眼睛咧开笑口说:“果然是紫萝,让我算算看,我最后那次见你,恐怕都快有二十年了吧?那时你还是拖着鼻涕的丫头,月仙还未出世,想不到今咱们方才见面。听说你嫁往北方,夫婿是谁,有了孩子没有。”

  云紫萝给她挑动了心头的创痛,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萧月仙知道是表姐,这一下可乐开了,拉着云紫萝的手,摇了又摇,笑道:“表姐,我到苏州找过你的,你知道吗?表姐夫是谁,为什么不和表姐夫一同来探我们?”

  云紫萝说道:“知道,给你开门的那个小牛儿已经告诉我了。他说你是和一位姓邵的少年来的,是这位邵大哥吧?”

  萧月仙刚刚和邵鹤年闹了别扭,有点尴尬,说道:“这个小牛儿倒是记得牢。嗯,我却忘记问候姨妈了,听说姨父已经不幸身故,姨妈好么,是不是和你们夫同住?”

  萧夫人也道:“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挂念他们,现在见着了你,如同见着你的母亲一般。对啦,你的母亲为什么也不来?难道你这次回家,就只是单身一人么?”

  一连串的问题,云紫萝不知从何答起,只好勉强笑道:“说来话长,我这次是特地来投靠你们的,容我以后再行禀告好吗?”萧夫人笑道:“不错,倒是我老糊涂了,忘记了你刚刚剧斗一场了。你累不累,累了,慢慢再说不迟。”

  她们亲戚相认,邵叔度不便就去嘴,同时他也记挂着儿子的受伤,当下就过去察看邵鹤年的伤势,见他伤得不重,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问道:“鹤年,你们是怎么和那姓连的家伙打起来的?”

  邵紫藤道:“爹,哥哥最后来才来的,我告诉你,那人是为了找缪叔叔来的。”

  邵叔度诧道:“他既然是缪叔叔的朋友,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邵紫薇笑笑:“爹,你还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呢!听那人的口气,他来找缪叔叔恐怕乃是寻仇,而非访友!”

  邵叔度道:“他说了些什么?”

  邵紫薇道:“他并没有说出他和缪叔叔结的是什么梁子,他只是气势汹汹的我们把缪叔叔出来给他。我们气他不过,这就打起来了。”

  邵叔度叹了口气,说道:“结了这个仇家,可是麻烦。”

  邵紫薇噘起小嘴儿道:“爹,难道你怕他不成?”

  邵叔度道:“怕当然是不怕的,但以后你们行走江湖可就多要些小心了。”

  邵紫薇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爹,咱们现在也该上去道谢人家啦。”

  邵叔度道:“不错。”携了儿女,走过去,说道:“恭喜你们亲戚重逢。云女侠,小儿这次幸得保全性命,多亏了你啦。”

  云紫萝道:“哪里的话,令郎剑法高明,其实并不输于那人,只是稍欠临敌的经验而已。要不是令媛令郎和表妹先打了一杨,只怕我也难免要在那人的判官双笔之下吃亏呢。”

  萧夫人道:“这位邵先生是你姨父生前的好朋友,也是我们这几年来的邻居。”

  云紫萝呆了一呆,说道:“姨父不幸也身故了?”

  萧夫人叹口气道:“你们是甲子那年来到苏州的,是么?你姨父就是在前一年去世的。我们也正是因此才离开了这儿好多年,这件事慢慢再告诉你吧。”

  邵鹤年见萧月仙不理睬他,她们母女也只顾和云紫萝说话,自己又不进口,于是就装作受伤力弱,举步迟缓,故意落后了。

  萧夫人道:“叔度,你已经知道那人的来历么?”

  邵叔度道:“知道了,那人是连家的人,据我猜测,恐怕就是被称为‘连家白眉’的连甘沛。”

  萧夫人皱起眉头说道:“缪长风可曾告诉你,他是怎地和连家结仇的?”

  邵叔度道:“缪长风游侠江湖,好朋友固然很多,仇家也是不少,他哪能和我一一细说。以他这样嫉恶如仇的性格,和连甘沛结怨也不稀奇。”

  萧夫人道:“我对江湖上的事情甚是隔阂,不过听说连家近二十年来倒是颇为收敛,并不怎样仗势欺人?不知这个连甘沛何以不遵家训?”

  邵叔度道:“不错,据我所知,是有这么一回事。大约二十年前,连家笔的掌门人连城虎受了当朝宰相曹振锒的聘礼,不惜以一派掌门之尊,屈就相府的护院。有一次他给曹相国送礼给西昌将军帅孟雄,侠义道的人物决意对他小施惩戒,由现任红缨会的舵主厉南星和六合帮的副帮主李敦联同出手,中途截劫,连城虎败在厉南星剑下,复被李敦毒针所伤,武功全废。后来连城虎答应改过自新,从此闭门封笔,李敦方始给他解药。

  “经过这次教训之后,连城虎果然遵守诺言,从此闭门封笔,绝迹江湖。不但如此,他还告诫家人弟子,绝对不许他们在外面闹事。是以连家的气焰近年来的确大为收敛了。”

  “刚才悻悻然而去的那个连甘沛是连城虎的嫡亲侄儿,也是连家晚一辈侄子之中本领最高的一个人,故此号称‘连家白眉’,他倒是常在江湖行走的,不过也没听说他有过什么恶行。缪长风何以与他结仇,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萧夫人道:“或许连城虎的闭门封笔,乃是为势所迫,心实不甘,佯作改过,暗中仍与官府往来的。”

  邵叔度道:“你是怀疑这个连甘沛乃是经他叔父的授意,暗中替官府出力的么?”

  萧夫人道:“不知缪长风是否反清的人物,或者犯过什么案件?”

  邵叔度笑道:“我和缪长风的情不错,但这样的秘密他还是不肯和我说的,不过以他这样豪迈不羁,嫉恶如仇的性格而论,你这两个猜测,也是都有可能。”

  萧夫人叹口气道:“若然我猜得不错,今后的麻烦只怕是不会少了。”

  邵叔度道:“过两天我去拜访陈天宇,希望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萧夫人母女和邵叔度、云紫萝四个人走在前面,谈论如何对付连甘沛的事情,邵鹤年和他的妹妹走在后头,也是在窃窃私议。

  邵鹤年因为萧月仙不理睬他,甚感尴尬,故意落后。邵紫薇情知哥哥怀有心病,便也特地放慢脚步,和他作伴,悄悄的问他道:“哥哥,你今天怎么啦?现在是秋高气的时节,你却像是春天的天气一样,晴无定!”

  邵鹤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紫毅笑道:“可不是吗?你舍了性命救萧大妹子,为什么突然又生她的气了?”

  邵鹤年闷声道:“你分明知道,还来问我?”邵紫薇道:“我知道什么?”邵鹤年冷冷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邵紫薇面上一红,说道:“这都怪我不好。本来我也是为了你的缘故,才特地试探她的,可恨我笨嘴笨舌,不会说话,说呀说的,就和她吵起来了。我想她和我吵嘴时候说的话也定是一时之气,你又何必当真?”

  邵鹤年道:“我是样样比不上人家,我自己知道。”

  邵紫薇甚为后悔,说道:“哥哥,你这可是和我生气了。这话是我说的,但也是我为了故意她,才这样说的。她可没有说你比不上人家,也没有说不喜欢你,只是不肯承认和你、和你‘相好’罢了。女孩儿家脸反薄,她嘴里不说,心里可是对你好的。刚才她不是都要为你敷伤吗?唉,你却不该作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哥哥,你给她赔赔罪吧,赔一赔罪就没事了。”

  邵鹤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替她掩饰,她对我如何,我自己心里明白。”

  邵紫薇叹口气道:“哥哥,我对她疑心已是错了。你不该也是这样多心。”

  萧夫人的谈话刚好告了一个段落,隐隐听得邵鹤年哼那一声,霍然一省,说道:“我倒忘了鹤年受了伤了,走得动吗?”

  邵鹤年道:“没什么,只是受点轻伤,多谢伯母挂记。”

  萧夫人放慢脚步,等候他们兄妹上来,笑道:“年青人应该和年青人在一起,月仙,你的年哥为你受了伤,你也不去陪他?”萧月仙淡淡说道:“表姐刚来,我忙着听表蛆和你说话,一时忘了。”云紫萝笑道:“我不会很快走的,咱们说话的时候多着呢,你还是去照料邵大哥吧。”邵鹤年道:“云女侠,多谢你出手相助,我真的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并不碍事,用不着人家照料。”他把萧月仙称作“人家”冷淡之情,已是见之辞。萧月仙咬着嘴,不再说话。

  萧邵两家相邻,不知不觉,回到家门,萧夫人道:“你们不进来坐一会儿?”邵叔度道:“不了,你们姨甥久别重逢,我不打扰你们啦。”萧夫人道:“好,那么年侄你今晚早些安歇,养好了伤,明天我和阿仙再来看你。”邵鹤年淡淡说道:“不敢当。”这次他的父亲也感觉到了,邵叔度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瞧萧伯母对你多么体贴,你要知道感激才好。”

  回到家中,萧夫人道:“仙儿,你是不是和你的年哥又呕气了?”萧月仙道:“没有呀,他不理睬我,难道要我去巴结他么?”萧夫人道:“还说不是呕气?不呕气怎会你不睬我我不睬你,唉,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吵,真是一对小冤家!”

  萧夫人只道这是小儿女的寻常事,却不知这次的“呕气”和以往大不相同。

  黄金书屋 扫校  wWW.pInGgxS.coM 
上一章   游剑江湖   下一章 ( → )
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梁羽生编写的游剑江湖全文免费阅读;请把游剑江湖最新章节分享推荐给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