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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盖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游剑江湖 作者:梁羽生 | 书号:5474 时间:2014/8/10 字数:108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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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桐棺,満堂吊客;缟⾐如雪,素蜡摇红。哭声沉,纸灰起。号陶大哭的是死者的稚儿,菗噎低泣的是年青的寡妇,唏嘘叹息的是吊客和死者的弟子。灵堂上悲惨的气氛庒得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是如坠铅块。 死者姓杨名牧,是蓟州郡远近知名的武师。 本来生老病死,乃是人所必经,若然福寿全归,亲友也无须这样悲悼。但这死者杨牧却没有经过“老”“病”两关,他是英年早凋,突然间莫名其妙就死掉的。他今年只有三十八岁。 虽然只有三十八岁,但因他早已是成名的武师,门下已经有了六位弟子。 大弟子闵成龙今年二十二岁,三年前出师,业已在京北著名的震远镖局当了镖头。二弟子岳豪二十一岁,去年亦已満师,因他是富家之子,没有出去找事,家中闲居,仍然经常来探望师⽗。三弟子方亮、四弟子范魁都是本乡人氏,十六七岁年纪,因为住得不远,⽇间来师⽗家中就学,晚上回家住宿。在杨牧家中住下来学武的只有五弟子宋鹏举和六弟子胡联奎,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那一晚杨牧突然暴毙,在场的弟子也就只是他们二人了。 杨牧无甚亲人,只有一个孀居的姐姐,嫁在三百里外的保定齐家,三弟子方亮奉师⺟之命赶往保定报丧,尚未回来。 现在在灵堂上为杨牧披⿇戴孝的亲人只有他的年青貌美的娇云紫萝,和他的刚満七岁的独子杨华。 杨牧是个名武师,他的子却是个大家闺秀,弱质女流,据说丝毫不懂武功的。八年前杨牧从江南游历归来,带回了他的新婚子。别人只知他的子是苏州人,书香世家,至于他们是怎样结识的,杨牧从来没有说过,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两夫十分恩爱,八年来从没人见他们吵过嘴。蓟州位于冀北,苏州地属江南,羡他们的人,都说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谁想到天妒红颜,好姻缘霎时间成为泡影!如今是鸳鸯折翼,人隔幽冥! 云紫萝本来就是个娇怯怯的美人,穿了一⾝淡雅的素服更显得楚楚可怜。但在她抚棺低泣的当儿,却有个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个嘴角挂着冷笑的人是杨牧的二弟子岳豪,他用鄙夷的眼光看了师⺟一眼,心里想道:“你这假情假义,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但在这灵堂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岳豪的冷笑。 云紫萝知书识礼,对人和蔼,相夫教子,且能恤老怜贫,乡人都很敬重她。也正因此,所以杨牧虽然死得有点奇怪,大家都以为这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无人对云紫萝有所怀疑。 云紫萝哭得这么伤心,每一个人都在为她难过。谁不同情她呢?岳豪的冷笑,莫说没人注意,就是有人注意,也绝想不到他这冷笑是为师⺟而发。 忽听得有人叫道:“师⽗,师⽗!”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跌跌撞撞地排开众人,奔⼊灵堂。岳豪又惊又喜,叫道:“大师兄,你回来啦!”这人是在京北震远镖局当镖头的杨门大弟子闵成龙。 闵成龙嘶哑着声音哭喊:“师⽗,我来迟了!师⽗呀师⽗,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一见就死了呢?”跪在灵前,手拍棺木,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磕过了头,闵成龙站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问云紫萝道:“师娘,我师⽗是得什么病死的?” 云紫萝花容惨⽩,菗泣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大前晚,他,他忽然说是心气痛,转眼间,他、他就手⾜冰冷,不会说话了。” 闵成龙道:“师⽗可留有什么遗嘱?” 云紫萝道:“没——没有。” 一个老者说道:“你的师⽗暴病⾝亡,哪有时间立下遗嘱?你歇一歇,也让你的师娘歇歇吧。”言下之意,似乎有点怪责闵成龙不该在这个时候向他师娘问话。 这个老者是杨牧的远房堂叔,他得过云紫萝的好处,特地来帮忙她料理丧事的。 闵成龙当作不知,说道:“我是师⽗的大弟子,师门后事,怎样安排,我焉能不问?” 杨大叔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也懂得一些武林规矩,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就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事了,当下说道:“你的师⽗虽然没有立下遗嘱,但你既然是大弟子,顺理成章,这掌门弟子当然是非你莫属。你的几个师弟,料想也不会有人和你争的。”按照武林规矩,掌门弟子,可以立长,亦可立幼。但倘若大弟子并无失德之事,十居八九,都是立长。这差不多等于武林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过因为没有遗嘱,闵成龙自己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他再三向师娘盘问,为的就是想师娘说出这一句话。如今这句话由他师⽗的叔叔说出来,虽不如他所求的美満,也算得是名份确定了。 闵成龙给杨大叔说中心事,面上一红,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尚未安葬,哪里就谈得到立掌门一事?” 岳豪说道:“不,这也是一件紧要事情。俗语说国不可一⽇无君,家不可一⽇无主,咱们的武林门派也是一样。师⽗是一派宗师,岂能无人承继?大师哥,我们都愿意推戴你做掌门,这仪式待脫了孝服便当举行。从今以后,我们视你就如同视师⽗一样。”唯一可以和闵成龙争做掌门弟子的就是岳豪,岳豪肯这样低头服小,倒是颇出闵成龙意料之外。听了岳豪这番说话,闵成龙真是有说不出的舒服,却摇手道:“这事慢慢再谈,慢慢再谈,师⽗死了,我,我委实是心烦意,也不知怎样做才好。”说到此处,停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某一件事的神气,说道:“啊,对了,师娘,还有一桩紧要的事情我要问你,师⽗的拳经剑谱蔵在哪里,这是千万不可失掉的,请你找出来给我吧。”他向师娘索取拳经剑谱,显然已是以掌门弟子自居。 云紫萝眉头一皱,好像是不耐烦闵成龙的罗嗦,也好像是心神不属的样子说道:“我没有见过你师⽗的什么拳经剑谱,如果有的话,一定在你师⽗的书房之中,你自己去搜查吧。” 闵成龙有点感到尴尬,师⽗的棺木还停在灵堂,自己就搜查师⽗的遗物,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正自躇踌,岳豪说道:“事有缓急轻重,咱们做弟子的固然应该守灵,师⽗的拳经剑谱更是应该及早找出来的好。师⽗也是想咱们替他光大门户的,万一失了,他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瞑目啊!” 过了大半个时辰,闵、岳二人方始出来,脸上都是一派狐疑的神气,闵成龙道:“师娘,书房里没有找着。请问拳经剑谱哪里去了?” 云紫萝蹙眉说道:“你这么说倒好像是我呑没了。你们也知道的,我不懂武功,要来何用?” 岳豪说道:“师娘多疑了,我相信大师哥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烦师娘给他找找。”闵成龙连忙点头,说道:“对,对。我正是这个意思。” 云紫萝没有答话,泪珠儿却从眼角滴下来了。杨大叔说道:“现在正要出殡,师选定了这个时辰的,让你师娘葬了你的师⽗,明天再给你们找吧。今晚我们还在这里陪你师娘的,料想不至于就有人把它偷走。你们不放心,今晚也可以在这儿呀。” 闵成龙面红耳热,说道:“对不住,我不知现在就要出殡,打扰师娘了。”岳豪却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不待师⽗的姐姐和外甥回来,就出殡么?” 杨大叔道:“你师⽗生前厌恶繁文褥礼,死后自该让他早⽇⼊土为安。他姐姐回来,倘有闲言,叫她问我好了。”杨大叔是死者的长辈亲属,有他出头作主,杨门弟子纵有腹诽,也就不便再说了。 当下众弟子扶棺出殡,坟地就在杨家属后的山上,墓⽳早已掘好,墓碑亦已竖立,是云紫萝亲手写的卫夫人体娟秀隶书。十多个工匠守在那儿,只待棺材放下,便可将坟墓“合龙” 九尺桐棺,一堆⻩土,生前曾纵横江湖威震南北的名武师就此长埋。云紫萝抱着爱子,痛哭夫君,在墓旁几乎晕厥。 岳豪心里想道:“才不过两天功夫,就样样准备好了,还有心情书写墓碑呢!哼,哼,也亏她哭得出这副眼泪。”不觉发出了一声冷笑。刚才他在灵堂里的冷笑是无声的,这次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声音虽然并不响亮,在他⾝旁的闵成龙已听得清清楚楚。幸好此时正是一片哭声,他的笑声夹在哭声之中,除了闵成龙这个“有心人”之外,旁人可没有留意听他。 闵成龙愕然回顾,岳豪低声说道:“大师哥,今晚请你到小弟家中,小弟有事奉告。”说话之时以袖掩面,说完了话,便哭起来。闵成龙暗暗好笑,心里想道:“我这师弟倒是和师娘旗鼓相当,大家都会假戏真做。” 三更时分,闵成龙依约来到岳豪家中,只见除了赴保定报丧的方亮之外,众人都已在座。闵成龙道:“原来你已约齐了同门了,要商议什么事情?” 岳豪道:“正是有关师⽗这次暴毙之事,要请大师哥给我们作主张。” 闵成龙道:“你好像对师娘有点不満,是么?” 岳豪冷笑道:“岂止不満,依我看来,恐怕师⽗就是给师娘害死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吃了一惊,四弟子范魁是忠厚老实的人,忙道:“二师哥,没有证据,可莫说!” 岳豪义冷笑道:“证据没有,蛛丝马迹,却是处处可寻。我先问你,你见到师⽗的遗体么?” 范魁道:“没有。那天一早,我来到师⽗家中,棺材已经钉上盖了。” 岳豪道:“是呀!请问为什么要这样急于钉上棺盖,不让我们瞻仰遗容?” 范魁道:“杨大叔恐怕师娘太过伤心,故此师⽗死后,便即封棺,不想让她再见。同时也是恐怕天气热,会有尸臭。不过我虽没有见着师⽗遗体,五师弟、六师弟那晚却是在场的。” 闵成龙道:“鹏举,联奎,那晚师⽗暴毙,师娘是不是立即就叫你们进去?师⽗的面⾊怎样,有无瘀黑?七窍有否流⾎?” 宋鹏举、胡联奎不过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给大师兄这一连串的问话吓住了。五弟子宋鹏举讷讷说道:“我当时又害怕,又伤心的、没看清楚。后、后来师娘就叫我们去叫杨叔公了。”六弟子胡联奎道:“我当时只知道哭,也、也没想到要去看个清楚。” 闵成龙斥道:“真是两个糊涂蛋。”岳豪说道:“不过由此也可证明师⽗之死甚是可疑了。第一,我们几个人谁都没有审视过师⽗的遗体,甚至他们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师娘也要赶快差遣他们出去。第二,从逝世到出殡不过三天,何必这样着急,是不是作贼心虚?请你们想想。” 范魁说道:“师娘哭得那么伤心,你们都见到了,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闵成龙冷笑道:“焉知这不是掩人耳目,做作出来!” 岳豪却正容说道:“一点不错,正是假的。” 范魁诧道:“你怎么知道?”心想:“你可不是师娘肚里的蛔虫?” 岳豪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翠花告诉我的,绝不会假。我偷偷问过她,她说师娘只在灵堂里才哭,回到房里,就半点眼泪也没有了。还有,师娘每餐都是吃两碗饭的,师⽗死了,她这几天,每餐也仍然是吃两碗饭!” 翠花是服侍云紫萝的丫头,也颇有几分姿⾊。但却不是云紫萝从娘家带来,而是岳豪拜师之时,买了这个丫头送给师娘,以求讨好师⽗的。 范魁说道:“翠花为什么只和你说,不和我说?” 闵成龙听他这么一问不觉失笑,说道:“四师弟,我只知道五师弟六师弟这两个弟子糊涂,不料你比他们还要糊涂!你怎么能和二师哥相比,他和翠花是早就有勾搭的。” 岳豪说道:“大师哥,取笑了。”话虽如此,却不噤露出得意的神态,接下去说道:“为了探查真相,小弟也不能不用一点手段。实不相瞒,翠花给我哄得服服帖帖,什么话都肯和我说的。她还说呢,你别以为师娘是和师⽗十分恩爱,那是做给外人看的。背地里师娘却是郁郁寡,她从没有见过师娘独自和师⽗相对之时露过脸。倒是有好几次听见师娘在房间望偷偷哭泣。” 闵成龙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气,一拍腿大,说道:“我明⽩了,师娘一定是嫌师⽗是个耝鲁武夫,不懂温柔。更说不定她还另有心上人呢!” 范魁忍不住说道:“师哥,在没有找到她谋害师⽗的证据之前,师娘毕竟还是师娘。师尊如⽗,师娘如⺟,大师哥,你这个话,这个话——”他本来想指责闵成龙不该污蔑师⺟的清⽩,但因在大师兄积威之下,终是不敢直言无忌。给大师兄双眼一瞪,底下的话就吓得缩回去了。 闵成龙怒道:“我的话怎么样,你听了不舒服是不是?你要做云紫萝的孝顺儿子,你尽管去做吧,可不要拉上我们。不过恐怕你的年纪未免大了一点,做她的、做她的弟弟倒是差不多。”他本来想说“情郞”二字的,看见范魁一副惶恐的神气,又觉得自己不该太轻薄,有失掌门师兄的⾝份,这才改为“弟弟”的。 岳豪冷笑道:“你口口声声师娘师娘,叫得好亲热,怪不得云紫萝平⽇那样疼你! 范魁说道:“两位师兄且莫生气,小弟并非偏袒师娘,不过是据理直言罢了。二师哥刚才说的那几点可疑之处,充其量也确实不过只是‘蛛丝马迹’而已,似乎还不能拿来当作证据。” 闵成龙发了一顿脾气,仔细想想,范魁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范魁为人忠厚老实,平⽇对大师兄又十分恭敬,闵成龙发过了脾气,也觉得有点抱歉,为了笼络他,于是哈哈一笑,道:“四师弟,你有时候糊涂得很,有时候却也颇为少年老成。不错,咱们要对付云紫萝,还得找她一些把柄。” 岳豪沉昑半晌,说道:“要证实她的罪状,不外两端,或找人证,或找物证。” 范魁说道:“如果师⽗当真是给害死的,我也誓必要为师⽗报仇,可是现在人证物证都无,总不能凭了翠花那几句捕风捉影的说话,就说是师娘谋害的吧?” 岳豪说道:“物证并不难找,不过要担当一点风险,万一不对…” 闵成龙道:“二老,慡快说吧,你要找的是什么物证?” 岳豪说道:“就是师⽗的尸体!” 闵成龙吃了一惊道:“你的意思是要开棺验尸?” 岳豪道:“大师哥,你以为如何?” 闵成龙道:“这恐怕不大、不大妥当吧。万一师⽗不是中毒死的,这个笑话可就闹得大了!” 范魁道:“闹笑话还不打紧,只怕咱们还要给天下英雄责骂呢。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岳豪说道:“所以我说找物证现在尚非其时,不如先找人证。” 闵成龙道:“翠花顶多不过能够证明云紫萝对师⽗之死没有伤心,恐怕不能算是人证。” 岳豪说道:“当然不能只是找她!” 闵成龙怔了一怔,说道:“听你这么说,好像是另外还有一个人证。这人是谁,他曾亲眼见到云紫萝谋杀师⽗吗?” 岳豪说:“我不知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曾见什么。不过咱们可以找他问问。” 闵成龙听得莫名其妙、说道:“你这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什么也不知道,又怎样去找他来?” 岳豪忽道:“五师弟、六师弟,师⽗死的那晚曾经闹过贼,这件事情你们知不知道?” 闵成龙吃了一惊,诧道:“师⽗家中竟曾闹贼,哪个偷儿,这样大胆?” 岳豪说道:“这是上半夜的事情,下半夜师⽗就暴毙了。” 胡联奎道:“我那晚睡得很沉,什么也不知道:“ 宋鹏举道:“我倒是听得屋顶好像有瓦片碎裂的声音,跑出来看,只见到翠花,她笑我庸人自扰,无事失惊,屋顶上跑过的只是一只狸猫。” 岳豪笑道:“这是师⽗不准她张杨出去,她才只好这样说的。你这傻瓜怎的连狸猫和夜行人的声音都分别不出来,就这样相信她了。” 宋鹏举道:“何以师⽗不许她说实话?” 岳豪说道:“那晚将近三更时分,翠花听得哎唉一声,一条黑影从她窗前闪过。不久师⽗师娘就出来了,叫她不要惊慌,说是有个小偷来过,师⽗不愿意难为他,因此只把他赶跑了事。至于为何不许她张杨出去,这我就不知道了。” 范魁心想:“这有什么难猜。”说道:“这也许是师⽗为了顾全名武师的体面吧。” 闵成龙道:“不对。你还没有深知师⽗的为人,他平生自负名満江湖,最忌给别人小视。他也不是如你所想象的那样的宽宏大量的人,这个偷儿竟然不知他的名声,跑来偷他,正是犯了他的大忌。他为了顾全体面,就一定要狠狠惩戒他的。甚至把他杀了灭口都有可能。因为放走了偷儿,别人不知,只当他是连一个小偷都捉不住,岂不更失了名武师的体面?而且就算博得别人宽大的称赞,但以师⽗的名声,小偷竟会不知,说出去也不光采。我深知师⽗的为人,这样的事情他是决不能容忍的。” 范魁听得⽑骨惊然,心道:“不,不!师⽗的为人决不会是像大师哥说的这样可怕的!” 岳豪笑道:“恕我胡套用一句成语,这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那么大师哥,依你来看,这小偷当然不是师⽗存心放的了?” 闵成龙道:“除非是另有隐情,否则就是这偷儿的本领⾼強,师⽗也拿他不住。” 岳豪说道:“这偷儿上半夜来,下半夜师⽗就暴毙了。师⽗师娘又要瞒着偷儿来过这件事情,这种种都是可疑之处。” 范魁道:“难道、难道你说咱们的师⽗竟伤在这偷儿之手么?” 岳豪大笑道:“不,不,你想到哪里去了。一个小小的偷儿,焉能伤得咱们的师⽗?刚刚相反,是咱们的师⽗把他伤了。” 闵成龙道:“喔,这么说我刚才讲的那两个可能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了。不是师⽗捉不到这个小偷,而是其中另有隐情!” 岳豪说道:“我现在就要查究是什么隐情,还要盘问那个小偷那天晚上见到什么。” 闵成龙喜道:“原来你说的人证就是这个小偷,你已经把他擒获了么?” 岳豪说道:“亏得⻩龙帮的丁舵主相助,昨晚已把这小偷寻获。这偷儿也不能说全无本领,他的脚已经给师⽗打跛了,居然还敢和⻩龙帮的十多个人动手,⻩龙帮大约有几个人伤在他的手下,故此把他也打得遍体鳞伤。昨晚送来的时候,他奄奄一息,无法进行盘问,我赶忙请了大夫给他治伤,刚才我的家人告诉我,他已经能够吃得下三大碗稀饭了。” 原来岳豪因为家中富有,不惜钱财,是以和许多帮会中人都有结,这个小偷就是他暗中出了重赏,这才请得⻩龙帮为他追缉的。 闵成龙道:“他能够吃得下三碗稀饭,一定能够开口说话了,快快把他提来盘问他的口供吧。” 岳豪吩咐下去,过了一会,两名健仆,把那小偷押来。只见这小偷面⾊蜡⻩,手脚都有伤痕,⾐裳⾎渍斑斑,委实伤得不轻。但一对眼睛,还是炯炯有神,他伤得这样重,押解他的那两名健仆兀是不敢放心,依然用耝绳缚住他的双手。 岳豪叫仆人退下之后,亲手给这小偷开解捆缚,扶他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偷道:“我做到下三滥的小偷,说出名字,辱没祖宗。” 岳豪道:“你不说名字也不打紧,你告诉我,你何以会跑到我师⽗的家中行窃的?你不知道他是北五省鼎鼎大名的杨武师么?” 那小偷道:“不知道:“看这情形,他本就不愿意回答岳豪的问话。 岳豪柔声说道:“只要你肯说实话,不加隐瞒,我就把你放了。”小偷道:“你要我说什么?” 岳豪道:“那晚你在我师⽗家中可曾见着什么?” 小愉道:“什么人也没见着,我就给暗器打伤了。怎么样,我这样回答,你満意了吧?你的师⽗师娘厉害得很呀!” 岳豪道:“既然我的师⽗打伤了你,何以他会放你走呢?” 小偷冷冷说道:“我怎样知道,为何你不去问你师⽗?” 闵成龙怒道:“你是存心诅咒我们吗,我的师⽗已经死了!”小偷显出有点诧异的神⾊,失声叫道:“杨牧死了?” 虽然这个小偷对岳豪的每一个问题都是“顾左右而言他”避免正面答复,但岳豪却已从他的话中,找到了一个破绽,此际听他说得出师⽗的名字,不噤更起疑心,心里想道:“师⽗武功超卓,当然是厉害得很的了;可是师娘丝毫不懂武功,她又有什么厉害呢?这偷儿说我师娘厉害,想必是有所见而云然,并非单纯指武功的,这是第一个破绽。他说不识我师⽗大名,如今却又知道,这又是一个破绽!大师哥料得不错,那晚之事,必有蹊跷!但可恨他不肯吐露真情,却怎么办?” 岳豪越发放宽面⾊,劝他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我虽然不知道他的来历,但也可以猜想得到你一定是江湖上隐姓埋名的⾼人,而且和我的师⽗是相识的。那晚你到找师⽗家中为了什么,见了什么,你愿意给我知道吗?说出来我绝不会准为你的,我要替你医好了伤,送你出去。不过如果你仍是什么话都不肯说,那我只好将你给⻩龙帮了。” 岳豪威胁利,以为可以套取得到口供,不料这小偷听他的一大篇说话,仍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眨了眨眼,淡淡说道:“你猜错了,⾼人⾼帽,给我戴一点也不适合。我只是一个小偷,我什么也不知道:“ 岳豪心头火起,正要骂他不识抬举,忽听得闵成龙喝道:“什么人在外面偷听?”推开窗门,一抖手飞出了三枚钱镖。原来他听得有人从屋顶跳下来,料想决不会是岳豪的家人。 闵成龙的钱镖已得师⽗真传,不料发出之后,有如泥牛⼊海,一去无踪,丝毫不闻声音,也不知有否打中来人。闵成龙大吃一惊,连忙拔剑出鞘,刚刚打房开门,只听得他的三师弟方亮的声音说道:“是杨师姑来了!”闵成龙开始放下了心,心道:“师⽗的姐姐外号辣手观音,果然名不虚传!这接暗器的功夫只怕师⽗也比她不上。” 闵成龙、岳豪二人赶忙出去接,只见院子里有三个人,除了师⽗的姐姐“辣手观音”杨大姑和他们的三师弟方亮之外,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杨大姑微笑道:“成龙,你不愧是杨门的大弟子,这三环套月的钱镖绝技使得已经很不错了。杰儿,把钱镖还给你的闵师兄吧。” 那少年摊开手掌,只见掌心上排列着三枚磨利了边的铜钱。 闵成龙这才知道这个少年原来就是师⽗的外甥齐世杰。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本来以为是师姑“辣手观音”接下他钱镖,不料竟是这个啂臭未⼲的少年! 方亮说道:“我和师姑今⽇赶到,以为可以赶得上送殡,不料师⽗已经下葬,见不着了。我们是刚从灵堂出来的。师姑急着要见你,所以我特地把师姑带来,也无暇叫二师哥的家人通报了。” 杨大姑迫不及待地便即问道:“成龙,你师⽗是怎样死的?云紫萝为什么这样着急就把我的弟弟埋葬,也不让我见他一面?”原来杨大姑对她弟弟之死,亦已是起了疑心。 闵成龙暗暗喜,说道:“师姑,有你老人家来了,这就好了。我们正在查究师⽗的死因呢,请进里面说话。” 杨大姑踏进密室,一眼看见那个小偷,不觉“啊呀”一声。叫了出来,说:“你怎么也在这儿,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模样?” 小偷苦笑道:“杨大姑,想不到在这里见着你。你问你师侄吧!” 岳豪又惊又喜,心道:“终于找到一个知道他的来历的人了”问道:“师姑,他是谁?” 杨大姑说道:“你们都不知道他吗,他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妙手神偷快活张呀!” 闵、岳二人都是大吃一惊,岳豪心想:“幸亏我刚才没有得罪他。”原来这人名叫张逍遥,论武功未算得是第一流人物,论妙手空空的绝技却是天下无双。本来以他的武功造诣虽然尚未攀得上第一流,但在江湖上亦已是有名的人物,他却偏偏“不务正业”有镖局请他做总镖头他不⼲,有绿林大盗请他⼊伙他不⼲,却⼲上了小偷这一行。他认为偷儿最是逍遥快活,所以取了个名字叫做逍遥,外号就叫做“快活张” 岳豪说道:“师⽗死的那晚,他曾经到过师⽗家中。是⻩龙帮的丁舵主知道我们要查究师⽗死因,特地将他请来的。” 杨大姑露出诧异神⾊,不先问他的原因,却道:“小张,以你的本领而论,我的弟弟擒你,不⾜为奇,你却怎的会跌翻在⻩龙帮的手里?这不是沟里翻船吗!” 外号“快活张”的神偷张逍遥听得杨大姑这么一问,可就不怎么“快活”了,只见他苦笑说道:“齐夫人,到底是你有眼力,也多谢你看得起我。你说得不错,我的本领纵然不济,也总不至于折在⻩龙帮的手里,不过是谁把我打伤的你却猜错了。” 杨大姑道:“不是我的弟弟吗?” 快活张道:“是你弟弟的夫人。”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为惊诧。杨大姑道:“什么,是我的弟妇把你伤的?”方亮、范魁等人不约而同地说道:“这可就奇怪了,师娘是不会武功的呀!” 快活张冷笑道:“不会武功?我给一样东西你们看看。”说罢摸出一枝银替,递给杨大姑,说道:“我就是给你的弟妇用这银簪打着了环跳⽳的。”杨大姑接过来一看,只见银簪上还有⾎渍,果然是云紫萝的东西。在师⽗家中寄宿的五弟子宋鹏举也认出来了,说道:“不错,师娘平⽇揷在头上的正是这枝银簪。” 快活张苦笑道:“这你相信了吧,若不是你的弟妇用暗器伤了我,我焉能在沟里翻船。六姑,请你恕找说句无礼的话,你知道我是素来恩怨分明的人,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手,你于我有恩,你的弟妇却于我有怨,这支银簪请你让我留着,我要亲手奉还你的弟妇。”话中之意即是要报云紫萝这一簪之仇了。 杨大姑道:“不瞒你说,我现在正要查究我弟弟的死因,倘若当真是这小人害的,这个仇也就不用你报了。” 快活张道:“你报你的大仇,我报我的小仇,并不相⼲。不过——”说了这两个字,似乎有所顾虑,说还休。 杨大姑道:“小张,先夫在⽇,和你也总算得是个朋友,你对我总该实说吧,不过什么?”原来快活张是得过杨大姑丈夫的恩的,杨大姑深知快活张的脾气,倘若问他的口供,他定然宁死也不肯说,故而必须动以情义。 快活张道:“大姑,我可是实话实说,云紫萝虽然打伤了我,不过,依我看来,你的弟弟却未必是她害的。” 岳豪冷笑道:“云紫萝诈作不懂武功,这许多年来我们都给她蒙在鼓里,只凭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云紫萝的为人是何等沉可怕了。除非师⽗不是死于非命,否则凶手不是她还有何人?” 杨大姑摇了摇手,说道:“岳豪,你且先别胡猜疑,小张会给咱们说明真相的。小张,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到我弟弟家中,那天晚上,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又何以你认为不是云紫萝害我弟弟?” wWW.pInGg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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