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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盖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蜀山剑侠传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5409  时间:2014/8/9  字数:24578 
上一章   ‮界天人涉初童仙小 珠雷阴得喜儿血熊 回六一二第‬    下一章 ( → )
  二女等也追随着,同往红玉坊前飞去。晃眼落到桥上,仙府也还未开,只见飞桥两面湖波中,又由嵩山二老用紫云神砂建立起四座金碧楼台,一边两座,恰与楼当中飞阁成为五朵梅花形对峙,紫霞点点,金碧辉煌,越发壮观。仙府后侧,各处峰崖上,也有二三十处各式大小亭台楼阁,隐隐出现。这次云幢上,共是百零八下金钟,四十九敲玉磐,众仙到时,尚还未住。眼看湖两岸各处山峦上仙葩和后山许多花树,越显精神,含苞放。忽听湖水哗哗作响,碧波溶溶中突冒起满湖水泡,跟着一片极清脆的啪啪之声密如贯珠。每一水泡开裂,便有一株莲芽冒出水面,晃眼伸长,碧叶由卷而开,叶舒瓣展,满湖青白二莲花一齐开放,翠盖平擎,花大如斗。这时金钟、玉磐已将要到尾声,众仙方讶平湖新辟,刚刚离开不久,适才并无人想到往湖中行法植莲,顷刻工夫,这佛国灵花西方青莲怎会突在湖中开放?眼前倏地又是一亮,再看四外前后的天府仙花,连同后山千百株花树,忽然同时开放,仙府前半,立时成了一片花海。青翠浮空,繁霞匝地,香光百里,灿若锦云。再加仙馆银灯,玉石虹桥,飞阁丹,彩虹凝紫,祥光万道,瑞霭千重,汇成亘古未有之奇。尤妙是境地壮阔,尽管花光宝气,光怪陆离,依旧水碧山青,全境光明,了不相混,全不带一毫人间富贵之气。休说凡人到此,便是这一班老少群仙置身其中,也不住踌躇满志,神采飞扬,仙家富贵,叹为观止。

  观赏赞叹了一会,钟、磐声终,隐闻仙乐之声,起自当中仙府以内,琼管瑶笙,云萧锦瑟,相互奏。众仙侧耳一听,正是广寒仙府云和之曲。赤杖仙童阮纠笑对神驼乙休道:"主人正在传授门人道法,只等此曲奏罢,仙府即时宏开,我们方可入内,也只看得谢恩典礼了。"说时,各仙馆中来宾知已到时,主人开府宴客之后,便须相率归去,不便再留,各自纷纷飞落桥亭等处静等观礼。甘碧梧笑对阮纠道:"大师兄,仙府景物宏丽,仙宾会后,愿留者已另辟建居室。我们这些小摆设,命众弟子收去了吧。"阮纠含笑点头。陈文玑、管青衣、赵蕙三女弟子立持花篮,分途往各远近仙馆楼阁飞去,所到之处,只见祥光一闪,原有楼台亭阁,便即无影无踪,现出本来面目。不过刻许工夫,全都收尽,陈、管、赵三女仙飞回复命。丁嫦笑道:"只顾我们收拾零碎,却忘了客馆下面具是空地。如今遍地繁花,独空出一二百处空地,岂非美中不足?诸位道友法力高深,又不便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主人正传道法,还来得及,仍把花种撤上些如何?"

  甘碧梧笑道:"嫦妹不必多虑,你看满湖青莲,此间大有能者,正不必我们多事呢。"

  话才出口,忽见仙府后面飞起千万缕祥光,宛如虹雨飞,分往各仙馆原址飞去,落在空地之上。紧跟着各有数十百株娑婆、旃檀等宝树,由地下突突往上冒起,晃眼成林,郁郁葱葱,宝相庄严,隐闻异香。比起适才众仙植花种树,又是不同。直似数千株整树,自地涌现,迅速异常。姜雪君在旁,惊问朱梅道:"芬陀大师、白眉禅师均在雪山顶上防魔未来,优昙大师适才同在一起观赏幽兰,不曾离开。此与满湖青莲同一路数,眼前何人有此法力?莫非白眉师伯大弟子采薇僧朱由穆师兄又出山来了么?他在石虎山闭关以来,多年未见,已说静参正果,不再出头,怎得到此?"

  矮叟朱梅笑道:"谁说不是他?别了多年,还是当年那种脾气。他来时,我和白矮子正用紫云砂在湖中建这四处楼阁,他由云路飞降红玉坊前,头遇见天残、地缺老怪门下两个业障。恰巧没有别人在侧,也不知他是否看两业障长得不顺眼,安心怄气,拿话引逗,这两业障天生不是人的情,向来不爱答理,适才后山观花,又吃令师一吓,正没好气。见来人是个相貌清秀,红齿白的小和尚,通没一点气派,误认作来此寻找师父,就便看热闹的小徒弟,竟想拿他出气。一口怨气没将人吹倒,跟着又想用大擒拿法将人赶回来路。哪知来人神通广大,笑嘻嘻连老带小,一顿足挖苦,把两业障跌了个晕头转向。末了才说:"这里群仙盛会,冠裳如云,主人决不会请你们师徒这样怪物。

  你们瞒着师父,混进府来观礼,既然衣履不周,连长衣服都不备一件,就该悄没声打个树窟窿或土钻将进去躲起来,偷看完了热闹,一走才是,偏不知趣,要在人前走动。

  我想景致你们已看过,本来不知礼貌,那开府典礼看它则甚?又不合冲撞了我。本意还想惩治一番,儆戒下次,念在主人今盛典,不便给人家作没趣的事。好在少时开府,你们这样神气,也没法和别位仙宾并列,趁早给我滚回山去,免得当众丢丑!"话才说完,一手一个,只空抓了一下,往上一甩,手并没有沾身,两业障便似泥块一般,被人抓起,身不由己,跌跌翻翻,往云路上空飞去。看那情势,虽不至真个甩回山去,这佛家大金刚须弥手法,怕不把他们甩出三五百里外去。他同朱道友和我二人见面没谈几句,便向湖中洒下两把莲子,往仙府飞去,他师弟李道友正由后面绕出接,同往后面飞去了。他和东海苦行头陀最是莫逆。以前我们都是好友,因正手忙,还没过去看望,打算会后再作长谈。好在他既已出山,就不愁见不到了。道友与他也是昔年旧雨,现齐道友正在中元仙府以内,宣读长眉道祖遗留的仙示,并传门下男女弟子道法,事完方始正式开府,率领本门长幼三辈同门,当众焚烧奏乐,向教祖所居灵宫仙界通诚遥拜,行那谢恩之礼。那时一班知好,除我们有限几人受有重托在外,俱已齐集中元仙府。道友无事,何不前往叙谈呢?"姜雪君闻言,略一寻思道:"我自转劫以来,已不愿再与此人相见了。"朱梅道:"本是三生良友,相见何妨?姜道友此言,岂不又着相了?"说时,优昙大师和屠龙师太一同走来,笑道:"采薇大师今又出山,难得良晤。姜道友三生旧雨,更与我们情分不同,为何还呆在这里?"姜雪君笑道:"我先不料朱道友会来,正向朱真人打听呢。那就去吧。"说罢,随同飞去。不提。

  仙都二女和武当五姊妹,俱留意那两黄衣人,此时四顾不见,仙馆已收,无可存身,都在奇怪。闻言才知被一前辈神僧用大法力逐出府去,好生称快。石玉珠见二女高兴,悄告:"两怪人之师天残、地缺,有名难惹,得道多年,行辈既高,又并非妖人物,所炼法宝最为厉害,正派群仙,若非万不得已,决不愿和他们生嫌结仇。姊姊适才不合随口讥嘲,结下仇怨。朱老前辈想必知此二人姓名深浅,何不先问出个底细,后遇上也好准备。"二女本没有把黄衣人看在眼里,因石玉珠说得十分慎重,朋友好心,未便违拂,便凑过去向朱梅请问道:"朱老前辈,可知那两黄衣人姓名本领么?"追云叟白谷逸在旁接口笑道:"这两孪生怪人,二百多年中,共只出山四次,还连今天一起在内。我倒遇过三次,所以知道得比较别位清楚。以他师徒情,各有各的乖谬。两业障每出山一次,必闹许多笑话,害上不少的人。这次不知又是受甚妖人蛊惑,想来此见景生情,出点花样。因见兆头不佳,没敢下手,打算老着脸皮,赴完了宴再走。不料被小和尚跑来,将他们赶去。论本领,倒还没甚出奇之处,只是二人各秉师传,炼有几件独门法宝,专一摄取人的心灵,道行稍差的人往往为他们所算。时已无暇详说,此去小寒山拜师之后,只把今之事一说,令师必有破法,至不济也能用佛门定力抵御,不为所惑,无足为虑。"

  二女刚谢完了指教,钟、磐声已住,长桥对面当中头一座仙府上面,形似大泡的晶罩,突化云光动,缓缓升起,将仙府全形现出。跟着左右一边一座的晶罩,也各由峰崖后面化为五云光上升。到了中央,渐渐缩小,会合成一片丈许大小的彩云,停在当中。第一座仙府前面,众仙见那当中仙府高约三十六丈,广约七八十亩,四面俱有平台走廊,离地约有三丈六尺。前面平台特别宽大,占地几及全址三分之二。四角各有一大石鼎,四面雕栏环绕,正面两侧设有三十六级台阶。竖立着一座大殿,上刻"中元仙府"

  四个古篆金字,广约十亩。当中设着一个宝座,两旁各有许多个座位,前面大小九座丹炉。大殿通体浑成,无梁无柱,宛如整块美玉,经过鬼斧神工挖空建造,气象雄伟,庄严已极。这时峨后门下众男女弟子,各持仙乐仪仗,提炉捧花,分作两行,正由殿中端肃款步走出,排列在平台两旁。玄真子为司仪,手捧玉匣前导,引着掌教妙一真人和长一辈同门,到了台中央立定,仍由妙一真人居中,众仙稍后,依次雁行排列。玄真子随喝:"弟子齐漱溟等敬承大命,即遵恩师玉匣仙示,谨畏施行,连斋戒通诚,虔修绛牒,恭附缴奉天府玉匣之便,百拜闻上,伏乞慈恩鉴察,不胜受命惶悚感激之至!"说罢,将手一招,空中卿云便即飞降。玄真子恭捧玉匣,往空一举,玉匣便被卿云托住,冉冉上升。玄真子随命奏乐焚燎,齐漱溟率众门人弟子百拜。拜罢,仙乐重又奏起。那司燎的后辈四弟子,便把备就如人臂的沉檀香木,装向四角石鼎之内,发火燃将起来。

  妙一真人随率众仙望空遥拜。玄真子站在妙一真人的前侧面,也是随众拜倒。这时众仙均换了一身新法服,羽衣星冠,云裳霞裙,加上仙景奇丽,仙乐悠扬,宛如到了兜率仙宫,通明宝殿。众仙朝贺,同咏霓裳,端的盛极。

  一会,拜罢礼成。妙一真人等始命奏乐宾,亲自下阶往长桥上,向众仙宾行礼,拜谢临贶,接入殿。同时媖姆师徒、极乐真人李静虚、谢山、采薇僧朱由穆、李宁等相助妙一真人等在内里行法部署。诸位仙宾也由宝座玉石屏风后面相继转出,纷向妙一真人等致贺不迭。妙一真人等请众落座,众仙坚请真人往居中宝座就位,真人力说:

  "此是众同门及弟子参拜学道之地,本非延客之所。只为仙宾众多,五府中只此殿最大,今又承诸位道友大显神通,添了不少异景,变成全境最胜所在,殿外石台又面临平湖,遍地仙葩,正好观赏。为此适和诸位前辈道友商议,将宴客之所,移来此地。起初因左元一带,景物最为幽胜,数百株桂树,均为女弟子申若兰由福仙潭带来的千年桂实,栽植而成,大都数抱以上,以为宴客相宜。没想到众仙嘉惠,法力如此神妙,众弟子已经布置就绪,仓促改计。礼成以前,又无法走进,急切间难于就绪,为此才请诸位前辈道友来此小住。尊客在前,并有诸老前辈,怎敢僭妄无礼?"众仙见真人坚持不肯,只得罢了。便把中座空下,各自归座。随来众弟子,各随师长侍侧。妙一真人等众主人,各就下首分别陪坐。

  仙都二女见那采薇僧朱由穆果是小和尚,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身着一身鹅黄僧衣,甚是整洁。相貌尤其温文儒雅,气度高华。正看之间,忽听神驼乙休问妙一真人道:

  "齐道友,为何先不开府,直到缴还玉匣道经,拜章谢恩,才行开放?与预定不符。"

  妙一真人道:"玉匣中恩谕如此,不敢不遵。"穷神凌浑道:"众弟子法宝已传授了么?

  怎如此快法?"妙一真人道:"众弟子法宝,俱多能用。只女弟子李英琼等得有几件,尚不会用。家师所赐真经,传授之后,照此修炼,不久均能应用。幻波池所得法宝虽多,而圣姑所赐目录小册,均载宝名用法,极为省事,所以无多耽延。"

  随又起立对众仙道:"众弟子正式行礼,拜师传道,本拟宴客之后,在此殿内当众举行。只为前在青井,闭关开读家师所留玉匣仙示,对传道一节,不许炫。而九天元经,本是天府秘笈,一开府便须拜章缴奉,飞送天上。因此临时变计,改在大师兄监临之下,以及各位前辈道友相助,先将元经仙籍虔心参悟通晓,等将全境改建,开府时辰已经将至,只得遵奉师命,谬承道统,正了师位。事前因时匆迫,除本门弟子外,各方道友荐引门人甚多,彼时正值闭关之际,内外隔绝,来人师徒均未见面。如今事后,补行入门之礼,又觉不甚慎重。幸而家师玉匣中留有新旧门弟子名册,应收录的俱写在内。除青城朱道友引进的纪登以下诸人,因家师仙示,青城一派在朱道友与姜道友主持之下,后门户还要发扬光大,不应收录,未便传集,有负盛意外,余者凡在名单中人,又经本人师长有意引进之士,全数命人召集到太元内,更换家师留赐的法衣,同集大殿,与旧同门同行大礼,传授初步道法,各赐法宝一二件,并将旧有法宝飞剑,各为指示用法。仍由大师兄监导,率同长幼三辈门人,将修就的绛牒附入玉匣之内,焚燎告天,拜表通诚,拜谢师恩。尚幸没误缴还仙籍的时刻,仰叨各位前辈、各位道友福庇,鼎力相助,于极危难中平安渡过,居然勉成基业。又承嘉惠勤勤,无美不备,小弟等及门下诸弟子,永拜嘉惠,感谢何可言喻。此后惟有督率门人,勉力潜修,以符厚期。区区愚诚,敬乞垂鉴。还有荐引门人的诸位道友,适才恐误事机,不揣冒昧,一时权宜,未得面奉清筋,便即仰体盛意,先自收录,擅专之罪,尚望原恕。"众仙纷说:"道友太谦,本来如此,何须客气!"

  妙一真人未及答话,矮叟朱梅笑道:"齐道友,你这次大开法门,甚人都收,我荐的人却一个不留。分明嫌他们不堪造就,却说好听的话。我和白矮子都喜清闲,不耐烦学凌花子好端端创甚门户,做甚教祖。"妙一真人道:"道兄,话不是如此说法。青城、峨眉殊途同归。贵派自从昔年天都、明河两位长老为了一句戏言,互相推让,各自闭户清修,不再收徒以后,不久相继道成飞升,今只道兄和姜道友二位延续道统。不客气说,道友如若独善其身,姜道友虽然有志光大,未免孤掌难鸣。家师遗示也言及此。并且转劫之人不久便要出世,贵派十九高足,多半投在道友门下,如若置身事外,非但那十九人多半无所依归,一个不巧,被异派中人网罗了去,误人尚小,造孽事大。还望道兄三思。"凌浑接口道:"齐道友,朱矮子口是心非,莫听他的。他的心事,我全知道。无非他和老姜知道,后正教固是昌明,道高魔头也高,本是相对,妖也更猖撅。他把门徒全引到你门下,分明是畏难…"话未说完,朱梅把小眼睛一翻,正要还口,神驼乙休口道:"你两人,大哥莫说二哥,两家差不多,谁也不用谁笑谁。你家这教祖也不怎好当,我驼子反正闲得没事,又不想修甚天仙。你们各当各的教祖,有人为难,都由我驼子和齐道友出头如何?"白谷逸笑道:"你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来大难,道家四九重劫还未应典,倒惹下不少麻烦,哪一样都够你办的,还要代人拍脯么?"乙休笑道:"白矮子,说你也未必信,到时自见分晓,看我挡得住不?"

  妙一真人知这几位仙人情甚深,又都滑稽成,每喜互嘲谚笑。但是乙休情古怪,往往一句戏言,便要认真,恐又出事来,忙道:"诸位道兄,不必说了。未来之事,家师已早留示:道家四九重劫,临场的共十一人,只有一人应劫,恐难避免。乙、凌二位道友,金身不坏,不必说了。青城派的发扬光大,并不须甚人助力,更是出人意表呢。其实四九天劫,到时应劫的那一位,道行法力,并不在诸位道友以下,只为纵容门徒,造孽太重,终于误在门人手上。那抵御太阳真火之物,本分正两派,别人都有,他具备的功力独欠,致受了点伤,到了最后关头,终为魔袭。如非有人怜他修为不易,几于转劫凡人,再去苦修七世,重入玄门,均所不能,说来也甚可怜。他所须之物,今新收女弟子便有一人无心获得,他却不知,又骄狂,不肯俯就。小弟因事关定数,未便公然明告相赠,只索到时赶去,相机行事吧。"乙、凌二人,日常忧虑的便是这件事,大劫不特厉害,魔头神妙,尤其不可思议。一任运用玄功,虔心推算,仅算出应劫时而止,未来成败休咎,全算不出。除了多备法宝和有道力的至好友相助,一半再凭自己行功力硬碰外,别无良策。一听真人指名相告,预先机,知道无害,好生欣幸,本都良友,也就不再争嘲。

  这旁边却苦了一位天灵子,自知门下良秀不齐,平又爱护短,惟恐所说遭劫的人应在自己身上。偏生素来恃强好胜,有意拿话探询,又恐乙、凌、白、朱等人讥笑嘲讽。

  只得和妙一真人结纳,以他为人,到时决不至于袖手。终以事关成败,微一失足,万劫不复,心正忧疑,听真人说,那抵御太阳真火之物,新收女弟子便持得有,心中微喜。

  侧顾殿外平台之上,众男女弟子已将仪仗竖好,乐器放置。除岳雯、诸葛警我、严人英、林寒、周淳、司徒平、施林、邱林等八人早人殿内随侍外,余人都在齐灵云、霞儿姊妹二人指挥之下,正在安排筵宴,将从左元仙府、灵桂仙馆运来的玉几玉墩,一一布置陈设,已将完竣。忙又运用玄功慧眼,朝那面生年幼的女弟子身旁新赐的法宝囊中查看。

  这时,来宾中后辈也多齐集平台之上,人数虽多,天灵子十有八九不曾见过。但是开府大典,众男女弟子各按年纪长幼,只有两种装束,每种俱是一新着仙衣,又在做事,极易分辨。只李英琼、余英男是脸,到时先已见过,知是旧有外,只云紫绡和向芳淑年纪最轻。头一个人眼的是云紫绡,骨之好自不必说,法宝囊中剑气透出,并无异处,又看了几下,俱觉不像。正留神查看间,瞥见在最后面闪过一个相貌奇丑,满头癞疤的胖女子,身后随定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看神气,似一同做完事,空去寻同道闲话。

  心中暗笑,一美一丑,相去天渊。正用慧眼查看,忽见丑女向鸠盘婆弟子金银二妹招手,凑将过去。美的一个,随由囊中取了一把大如豌豆的紫晶珠出来,与二妹观看。这二女正是癞姑和向芳淑。

  芳淑因承极乐真人指教,本想在拜师时节将所得雷珠在人前现出,引逗那抵御四九天劫的前辈诸仙得点好处。不料教祖遗命,在开府以前拜师传道,失了炫机会。芳淑灵慧,随众设置筵宴,正和癞姑一处,便向她请教,并说师长宴客,礼仪尊严,其势不能无故现出,问她有何高见?癞姑道:"这有何难,这些位老前辈神目如电,殿又宏敞,一目了然,只合他用,自会寻你。快把事情做完,你只装呆,听我调度好了。"芳淑笑诺,赶快将应做的事做完。癞姑悄道:"我们未送人,先向行家打听个行市,免得便宜了人。"说完,便拉了芳淑,遥对殿门走过。一边招呼金银二妹,令芳淑取出雷珠,问此宝有何妙用?二妹惊道:"此是黑青雷,厉害非常。除家师外,天下只三人炼有此功力,俱非寻常人物。此宝一放便完,无坚不摧,专御真火神雷,为魔教中有名法宝。多大神通,也难在发出后收取。外人如在事前盗去,非但不能使用,宝主人心灵一动,立即爆炸,反为所害。不怕二位见怪,就比二位姊姊道力还高的也不住。向姊姊由何处得来?"癞姑抢口答道:"乃是极乐真人赐给师妹的,已经重炼过了。"话刚说完,便听殿内妙一夫人传呼向芳淑。芳淑应声赶入。夫人笑道:"后山佳果,俱已结实,你另约四五同门,速往采摘,以备少时宴客之用。"芳淑领命自去。

  天灵子一见,便认出那是雷,正合抵御天劫之用。又听妙一真人口气,分明示意自行索取,否则早命门人取赠,必不如此说法。方想设词出外,暗中跟去,凌浑已先起身说道:"后山庭枇杷、杨梅,芳腴隽永,远胜荔枝,我生平最是喜爱。愚夫妇少时宴后,须送灵峤诸仙一程,暂时无暇再来,意暂借一技,带回山去,主人肯否?"妙一夫人笑道:"焉有不肯之理。门人采取,恐违尊意,烦劳亲往后山,选取如何?"凌浑说声:"多谢!"便自起身走出,一晃追去。天灵子知凌浑也认出此宝,借故往索,自己一持重,晚了一步。如若全被得去,凌花子为人,虽可找他分润,却非输口不可;就此赶去,又恐被人看破,向小辈要东西,有失尊严。

  心正难过,忽听赤杖仙童阮纠笑道:"佳会不常,美景难逢。此时外间天甫酉初,月还未上到中天。如以法力大放光明,使一轮明月映照碧波,未始不可,终嫌造景不如天然风景清妙。仙府新境初建,美景尚多,均未游览。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繁花,更有平湖清波,飞瀑鸣泉,虹桥卧波,琼楼峙。始若候到月上中天,略借法力,由凝碧崖前将皓月清辉引将下来,照彻全境,上下天光,岂不又是一番清趣?贤主嘉宾,良宵美景,稀有之盛。诸位道友,如无甚事,何妨稍留鹤驾,暂息云车,索多留半,请主人将盛筵暂缓,先将全境游遍,归来正好月上,然后对月开樽,临波赌酒,岂不倍增佳趣?"说完,谢山、叶缤、岳韫、乙休、朱梅、白谷逸诸仙首先赞妙,余人也都附和。

  这时凌浑已满面笑容走回。妙一真人笑道:"凝碧崖旧有十八景,今番改建之后,只灵桂仙馆一处新设。余景除经仙师图命名外,好些多未定名。本意诸位前辈道友来时,正值闭习法,未暇一一陪侍,诸多失礼,借杯酒,先伸歉诚,略尽主礼。会后再陪同游玩,分别赐以佳名。既承先施之惠,敢不应命。"说罢,立即传知众门下弟子,只留下岳雯、郑八姑、秦紫玲、齐灵云男女四弟子在殿台轮值,余者无论主客,俱都同行。

  妙一夫人说:"仙府左侧一带松径涧谷,适才众仙同宁一子往植幽兰,已经去过,只左元仙府不曾走到。便请众仙由殿对面长桥越过圣泉湖,绕灵翠峰出红玉坊右桥,转由右面一带山峦中通行,到右元仙府少憩。再绕行到少元仙府后面,适才种植花果的后山一带赏花。再经后山绕行东面一带山径,经过右元仙府,绕到适才众仙植兰的涧谷尽头。由此通向中路的山径折回,到中央太元仙府,顺广场正路,由中元仙府后门归还原处。这样差不多可把全境游遍。"青囊仙子华瑶崧道:"我们人数太多,同在一起,他们小一辈的见师长在前,难免拘束,不能尽兴。我想主人、各位道友、老前辈同做一路。

  众高足难得聚首,最好由他们自结友伴,不限定人数道路,随意游行。愿随侍各人师长的听便。诸位以为如何?"天灵子首先说好,众仙也随点头。于是把长幼分作两起。行时,天灵子用本门心语,对熊血儿传命。

  血儿自来仙府,便随侍师父,不曾离开一步,一个知好没有,势最孤单。知道峨眉门下这些女弟子都不好说话,身是异派,素不相识,冒昧凑近前,一个误会,便遭无趣。

  出殿以后,见长一辈的众仙已由主人陪同,下了平台,往长桥对崖走去,波光仙影,冠裳如云。小一辈群仙,也三三五五,命恃啸侣,笑语如珠,各寻途径,往四外散去。鬓影衣香,云裳霞裙,个个仙风道骨,丰神绝世。加上眼前景物,百里香光,这副仙山图画,便小李将军、郭汾等古名画家复生,也无处着笔。正在呆看,打不起主意,如何下手,忽见诸葛警我由长桥上走回。

  诸葛警我和司徒平、林寒、庄易,还有三英中的严人英,俱极谨饬。虽奉师长之命随意游行,终恐师长万一有甚使命,身侧无人,传声相召固可立至,终不如随侍在侧的好,并且还可长点见识。五人退下来一商量,便跟上去。这时不知何故,诸葛警我忽然折回,碰到血儿,朝他点首笑道:"熊道友,为何不去游玩,没有伴么?"血儿猛想起来时正是此人接待,引入仙馆。师父背后还说此人功力深醇,人又谨厚温柔,不圭角,异必成正果。和自己虽然谈未多时,却极投机,有问必答,甚是诚恳。不似别的正派中新进门人,多半心存歧视,气味不投。闻言立即乘机答道:"小弟与贵派同门俱是初见,无多交谈,仙府路又不。本想追随各位尊长,无奈先前已经禀告家师,自行游玩。

  好在此地虹桥碧水,花光如海,气象万千,一样可以领略,意在此暂憩,还没想到如何云游哩。"诸葛敬我笑道:"道友嫌无伴侣,这个无妨。小弟本随师长同行,中途想起有几句话,忘向轮值诸同门代。请在此小候,小弟代完了,就来奉陪如何?"血儿暗喜,忙即谢了。

  诸葛警我随去殿内,和岳雯等说了几句,便返了回来,问血儿,愿往何处游玩。血儿道:"适才种植幽兰之处,风景绝佳,那些兰花都是异种,尤为可爱。道友适才有事,必还未去过,我们往那边走如何?"诸葛警我知道那是往绣云涧后仙厨去的路径,众仙行时,向芳淑等五女同门正采了些枇杷、杨梅、荔枝、李子、醉仙桃等佳果回来,癞姑上前去,告以游山之讯,商议将果物送到仙厨,即由当地起始游览。血儿师徒刚巧走出,定被听去。果然华仙姑料中,不暗笑:"我就陪你同往,看你遇上时,如何下手?"故作不知。恰好血儿心急,因芳淑已去了一会,大家都是步行,不能飞往,把脚步加快。诸葛警我偏成心怄他,假装玩景,不住指点泉石,领略风光,随地停留。血儿始而非常愁急,继一想:"师父说遇上那穿藕荷短衣,女童打扮,姓向的女子,可以便宜行事,但能明索或以宝物换最好。看对方情势,非特长一辈的高人甚多,便这些后辈新进,也都不弱,一个弄不好,既误大事,还要丢人。明夺决不可为,暗取也极艰难。素昧平生,如何开口和人商说?"又想起施龙姑可恨:"她如不犯,前番不同一干妖人来犯峨眉,今岂不正好同来?以她资质美貌,言谈机智,和对方一拍便合,本身得上好些便宜,上许多正经同道,还替师父也办了事,这有多好!偏生天生,甘居下。如不为了师门恩重,忍辱含垢,早已杀却。"方在寻思,气苦发急,人已走到绣云涧侧。一眼瞥见向芳淑同了四个女伴,由仙厨前面,一路花花柳柳,说笑走来,径由斜刺里走过,转向对面许多仙禽翔集的岭上而去,恰与植兰的涧谷相反。

  这时,只朝诸葛警我一同恭恭敬敬叫了声大师兄,正眼也未朝自己一看。如无诸葛警我同行,就不能上前答话,也可设法,暗中隐身尾随,相机行事。这一来,反多了一个大阻碍,正暗中叫不迭的苦。忽听诸葛警我笑问道:"道友有甚心事么?只管出神则甚?"

  血儿生怕被他看破。暗忖:"他是峨眉大弟子,道行法力必高,要想背他行事,决不可能。此人甚是长厚,莫若舍个脸实言相告,也许能代自己手到要来,不向别人传扬。"便向诸葛警我苦笑道:"明人面前不便说谎。小弟现有一事奉求相助,不知可否?"诸葛警我笑道:"你我两辈同道之,有话只管明言,但可为力,决无推辞。"

  血儿看他意诚,喜道:"道友真个至诚君子。实不相瞒,小弟将来有一大劫难,非得魔教中雷不能解救。这类人物,家师虽认得两个:一是所炼雷,威力不足;另一个本恶人,近来忽要改行向善,闭门多年,不肯见人,所炼雷虽多,却一枚也不舍送人。

  家师又不喜无故求人,时时为此愁急。适见贵派一女同门,得有此宝不少,意求取三粒,由小弟赠她一件宝物,以当投桃之报。只为素昧平生,不便上前。正在殿台为难,恰值道友盛意约游,早奉托,羞于启齿。适见那位向道友便有此宝。现时仙府内觊觎此宝的尚还有人。此宝贵派并无用处,而小弟却是关系他年成败,惟恐他人捷足先登,好生忧虑。今承垂问,如蒙鼎力相助,请向道友转让,感德非浅。"随由囊中取了两粒大如龙眼,光芒夺目的宝珠出来。正要递过往下说时,诸葛警我早受了青囊仙子华瑶崧指教而来,本意只防天灵子不好意思明说,暗令门人相机求取,而血儿急如火,向芳淑又看他不起,万一情急下手,明夺暗盗,把本来两各有益的一件好事无心铸错,生出嫌怨,岂不更糟?闻言本想点破,继见血儿满脸惭惶之状,想起他师徒学道多年,能有今,也非容易。既要求人,自身理应向主人明说,偏要好高,顾全教祖身份,却令门人鬼祟行事。一个闹穿,丢人岂不更大?血儿身世处境最为可怜,已经有心成人之美,何必揭穿,使他难堪?便不去说破,接口笑道:"向师妹年幼,稚气未,不知由何处得来此物,本无用处,奉赠道友就急,再好没有。既是同道,又非世俗游,讲甚报酬?

  小弟也决不令她告人。宝珠请即收起,再提投赠便俗。请稍等候,小弟必为道友取来便了。"

  血儿总以为双方道路不同,虽不似别的异派,如同冰炭,不能两立,终不免貌合神离,就肯应诺,也还有些拿捏。没想到如此顺利,并还守口,不以告人,真是感激万分。

  由此连藏灵子也对峨眉派有了极好情感,遇上事便出死力相助。对诸葛警我、向芳淑二人,尤为尽力,双方遂成至,互相助益不提。

  血儿还在极口称谢,诸葛警我已匆匆飞去,不一会,便持了五粒豌豆大小,晶莹碧绿的雷珠飞回,说道:"向师妹此物,得有颇多。说是九烈神君所炼,恐三粒万一不够应用,又多赠了两粒。"血儿一听是九烈神君之物,越发惊喜集。暗忖:"峨眉这些门下,真是奇怪,入门想都不久,连得道多年的人,本领俱无他们大。九烈雷,不亚轩辕老怪所炼煞之宝,威力极大,尤能与他心灵相通,外人拿在手上,他心念一动,立化劫灰,炸成粉碎。再说也无法到手。此女小小年纪,骨固好,并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竟能收下许多,怎不令人佩服?本门教祖不婚嫁,似这里许多天仙化人,自己竟无福遇合,却娶了施龙姑这个妇,真乃终身大恨。"诸葛警我见他口不住称谢,面上神情似喜似怒,笑问:"道友还有甚心事么?"血儿忙答道:"心愿已了,还有甚事?

  只道友与向道友大德,无以为报。又想贵派门下,怎有这么多异人?无论各派中人,俱都望尘莫及哩。"

  说时,正要转向东北去看幽兰,忽见昆仑门下小仙童虞孝、铁鼓吏狄鸣歧面带愁容,由后走来。诸葛警我先在殿内看过师祖玉匣中的名单,知道二人不久也是本门中人,便转身问:"二位道友,意何往?如若无事,何妨结伴同游?"血儿也随声附和。二人原认得熊血儿,暗忖:"他乃天灵子传衣钵的爱徒,素来忠心于乃师,不与外人交往。

  怎会背了师父,独个儿和峨眉门下大弟子在此无人之处密谈?并还面有喜,双方神情也甚亲密,直似多年知,决非初见,与他平为人,大是不类。看起来,峨眉派真易使人归向,连他这样人也受了引。"反正闲游,便想探个虚实。互相看了一眼,一同点首应诺,并在一起,往前走去。一会走完松径兰谷,越过涧上游的危崖,又经过了好几处仙景,便到右元仙府。三人都未到过,先以为五府同开,右元仙府必也一样富丽辉煌,气象万千,左近景物尚且如此清丽灵奇,何况本。哪知到后一看,大出意料。原来那左元仙府附近景物,尽管优美繁多,正只是一座百十丈高的孤峰危壁,在峰,约有方丈大小,看去森森的。全峰笔立如削,由上到下辟有一二百个大小。最大的,高不过五尺,宽仅二尺,约有二丈来深,至多可以容得一人在内跌坐。小的大人直容不下,也只二三岁幼童,可以勉强容纳。有的浅不过尺,坐处并还向外倾斜,形势不一,各有难处。环峰四外,俱是松杉之类古木,大都一抱以上,参天蔽,衬得景物越发晦。绕向峰后一看,正对前,还有一个后门上横刻着"心门意户"四个朱书古篆和些符偈。

  三人见了,很觉奇怪,料知左元内必有玄妙设施,想到中探看。小仙童虞孝刚开口一笑,诸葛警我笑道:"此是本府左元十三限入口,平为众弟子修炼入定之所。

  以后除奉掌教师尊特命外,众同门自问修炼到了年限火候,必须先由这心门意户通行,越过内中十二道大限,经由前口飞出,然后去至中元殿内禀进师尊,始得下山修积。

  从此往来自如,并可在外另辟府,任意修为。便是回山,也另有景物享受和无不优美的清修之所,无庸再来此受苦了。如若修炼未到功候,或是自信不过,休说游行自在,便连本府偌大一片仙景,也休想能够游涉。只可在少元内炼到能够服气辟谷,或是师恩准其速成,赐了辟谷灵丹,然后仍须常年在这峰壁小中潜修。除却每有一定时,可以随意在峰侧一带和峰左青溪坪、古辉阁两处,与众同门互相比剑观摩外,余者都好比千仞宫墙,人天界隔,可望而不可即,不能擅越雷池一步了。至于各位师尊,也只偶然来此指点传授,此外难得见面。本派同门新进者多,颇有几个修道年限功候全都不到,便自告奋勇,下山历练,使内功外行同时并进的也可禀明师长,甘冒奇险,径由左元十三限,或是右元内火宅严关,硬冲出去。这十几位同门师兄弟,大都仙缘福泽至厚,行坚固,又都持有两件极灵异的法宝飞剑,凭着以身殉道的勇气,方始侥幸成功。右元火宅关口只有一道,看似没有左元十三限繁难,但凶险更大。这两处地方,到时一个把握不住,轻则走火入魔,像以前百禽道长、郑八姑等一样,不能行动,须要多年虔修,受尽苦楚,培养心头活火,凝炼元神,重生肌骨,复了原体之后,二次重度难关。稍一不慎,仍是重蹈前辙。转不如循序渐进,现时虽然艰苦,年久水到渠成。那重的,不是五官四肢残废一两处,永难恢复,便是寿命转劫,甚或形神全消,都在意中。虽然师恩深厚,暗中必有极大法力护持,丧生灭神尚不至于,便是走火入魔,也非人所能堪了。

  这里你们只看到孤峰陋,还不怎样,那由少元转来峰上中修炼的,中间尚须绕行左元许多险境,才能到此呢。"

  铁鼓吏狄鸣歧问:"在火宅、十三限之外,还有何险?"诸葛警我道:"左元位于地底,上面凡是危峰峭壁,鸟道羊肠,遍布蛇兽水火等各各样的危机险境。入口之处,名为小人天界,所历景物甚多。人行其中,只要心志不纯,立时地棘天荆,寸步难行。可以使经历的人,在那暗无天,地狱一般的危境中,逃窜上三五个月走不出来。

  必须凭着定力灵慧,才可从容出。这是将来连闯十三限的初基,虽无这里凶险,早晚终可出,但那定力不坚的人走了进去,稍微疏忽,那苦难也够受了。现今这两处仙法尚未发动,左元那些危峰峭壁,鸟道羊肠,俱是实境,尚可一观。此虽设有十三层难关大限,全长大不过十余丈,此时内中空空,有甚意思?"熊血儿暗忖:"以前常觉旁门灾难太多,尤其天劫厉害,正宗玄门得天独厚。今到峨眉赴会,见这些末学新进,为不久,竟有好深功力,令人妒羡。哪知他们也还有这么多难处,无一容易得来。人家先难后易,早把根基打好,不畏魔扰,所以天劫也不去寻他了。"方想如何到这两处中见识,尽管仙法不曾发动,也可增长阅历。虞孝和铁鼓吏狄鸣歧已向诸葛警我商请,引入中见识。正要从旁随声附和,诸葛警我已笑对二人道:"二位道兄,此时还不是进的时候。再者两均非延宾之地,口已经封,来客只在附近游玩,无进者。

  既是二位道兄必先往一观,我略微担点责任,连熊道友一起同往好了。"虞、狄二人听他语气称谓,好似含有深意,心中一动。诸葛警我已引三人转到前峰,说声:"请稍等待。"连忙飞身直上。

  三人见他抢先引导,料知中必有一些现在外面的机密布置,不外人看见。装作不解,不等招呼,跟着飞上。到了中一看,由前口直望后口,空无一物。就这慢得一步的工夫,诸葛警我已不见踪迹。与外观孤峰一般大小,比起两边门却高得多,地也凹下,壁仿佛甚薄,看去不似石土凝成。用手微叩,渊渊作金铁声。心想:"后门外,壁有符篆,诸葛警我也许故弄狡猾,由此穿出。"心中寻思,同往后门走去。

  刚往前走不到两丈,三人相继回顾中,只剩了自己一个,同行二人不知何往,唤也不应,心中一惊,方觉奇怪。再看前后门,俱已隐去,神志也似有点迷糊,思全集。

  熊血儿道力较高,觉出情形不妙,知是自己不听招呼,冒失所致。自身是客,再如恃强闯,触动制,失陷在此,师门面子难看。赶紧宁静心神,高呼:"诸葛道友何往?请即现身。"脚便停住,不再前进。这一来,果然好些,虽仍进退两难,尚未现出别的幻象。铁鼓吏狄鸣歧人较平和,发觉身侧二人忽然失踪,现出上述景象,情知落在对方制之内,事前原嘱少待,不能怪来人卖弄神通为难。心想:"此既是峨眉门下弟子成败关头,定必玄妙莫测,凭自己这点法力,万冲不出。既是来客,主人不能坐看出丑,久置不问。"于是也不再前进,强摄心神,停在当地,静候主人解救,和熊血儿一样,也未见甚异处。

  惟独小仙童虞孝,生好胜。前在白山妖尸墓受挫之后,因恨嵩山二老,兼及峨眉,心中先存敌意。见状认作诸葛警我故弄玄虚,心中大怒。暗忖:"此共只三数十丈方圆,壁甚薄,眼前无非幻景,估量方向不曾走错,何不给它一个硬冲。冲出固好,即使破壁飞出,主人自己不在此接待,有意卖弄家私,隐在一旁,发动埋伏欺人,先失礼貌,也难怪我,怕他何来?"心虽这么想,毕竟久闻峨眉威名,终是有点内怯。

  为防万一,特意放出飞剑,护住全身,并将身畔法宝取出备用,驾起遁光,朝前急驶。

  满拟飞行迅速,这数十丈之隔,眨眼即至,否则便该埋伏发动,有了阻挡。哪知飞行了一阵,别无迹兆,不特前后口和两同伴不见,而且四顾空空,上不见天,下不见地,身在其中,加紧飞驶,渺无涯际。又急又恨之下,一发狠,便将师传至宝风雷錾取将出来,壁震破。平此宝一发,便是一道火光,挟着风雷之声飞出,无坚不摧,声势甚是猛烈。及至这时扬手飞出,仅止一溜火光,朝前飞去,略闪即隐,声影皆无。知道不好,赶紧收宝,已收不回,心中一惊。猛觉身落实地,定睛一看,护身飞剑也没了踪迹。当时天旋地转,神志渐昏,似要晕倒。正惊急害怕间,猛觉眼前一花,金霞闪,照眼生辉,突现出十余个朱书古篆,大约径丈,都是光华四,飘忽如电,一个接一个,连是甚字也未认清,一闪即灭,字尽光消。诸葛警我忽在前面现身,前面口也自现出,回了原状。再看熊血儿和狄鸣歧,也在身侧站定,和适才同行情形一样。回顾前,就在身后,直似做了一场幻梦,根本不曾前进。飞剑法宝已失,心中愁急。暗察熊、狄二人,神情却似泰然,若无其事。不惊疑愁急,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诸葛警我说道:"虞道友,法宝飞剑怎不收起,放在地上作甚?"虞孝赶紧随手指处一看,果然一宝一剑,俱似未用时原形,遗放在身侧地上,忙即收起,羞了个面红过耳。忍不住向狄鸣歧问道:"适才狄师兄可曾见我吗?"熊血儿见他惶愧情景,猜知就里,笑道:"我们自己急,不听诸葛道友的招呼,冒失先上。如非主人手下留情,正不知如何献丑呢!"诸葛警我忙道:"道友想错了。小弟因此制虽未全设,规模已是初具。自身法力浅薄,惟恐件犯嘉客,侥幸事前随侍家师,得蒙指点秘奥,意先将法止住,再请入观。哪知三位道友心急先上,埋伏一经触动,收起来便稍费事,为此略微耽延,也只盏茶工夫。掌教师尊所设制,尚无十分之一,入伏人只要心略定,不再作前行敌视之想,立可无事。小弟虽然无状,焉有忤犯尊客之理?"三人自觉被困时久,少说也有半,一听只有盏茶工夫,又听所设法不足十一,已有如此神妙,如果全设,威力可想。好生敬佩,各自拿话探询此中玄妙。诸葛警我只答此与佛门中殊途同归,一切景象身受,皆由心念引发,只要明心见,神智澄明,不为七情六所扰,便可通行无阻。自己不过适逢机会,随侍在侧,略窥皮。如待全设,自知薄质浅学,本身尚难通行,如何告人?三人料他不肯详说,只得罢了。随同走遍全,仍是空无迹象可寻。适见霞光古篆,竟查不出一丝迹兆,不知何来,不知何去,如此厉害,端的神妙无穷,令人莫测。无可留连,只得退了下来。虞孝对于峨眉,先是又嫉又畏,经此一来,更知万不如人,由不得生了敬服之意。狄鸣歧更是早已心服口服,都只为师门恩厚,不肯向往外人,舍旧投新罢了。

  四人下来之后,正商议往右元去,观赏景物,并窥火宅妙用。忽见朱鸾面容悲愤,同了癞姑、向芳淑、申若兰并肩密语,由侧走过,四人也不做理会。跟着路上又遇见东海鲛人岛散仙巫启明的门人神风使者项纪,他和熊血儿原是人。见了血儿,唤至一旁,问可知道前行三美一丑四女来历姓名与否。血儿答道:"内有三个,俱是主人门下,难道你看不出服饰?问她们则甚?"项纪不知血儿现时已和乃师一样,与峨眉成了一气。

  便答:"峨眉三人我知道,只问那穿杏黄云肩的一个,还有那外来的一个。"血儿心刚直,有德必报。知他师徒虽然得道多年,仍是旁门故态,这次来作不速之客,就许受了许飞娘等人怂恿,未必安甚好心,适才未曾出手,定是自觉无力,知难而退。这时打听二女,不知又想出甚花样?想起向芳淑赠雷珠恩惠,便向他道:"这两个,一名向芳淑;一个似是金钟岛主门下,不知姓名。你尾随她们何意?"项纪答道:"这是她们自己不好,鬼鬼祟祟。四个人,随在师父身后窥探,一同指着师父咒骂,好似有仇神气。当时师父正离了主人,和几位同道闲立谈说,她们以为隔远,可以任咒骂。不知师父早已留心,故意离开主人,便为暗查她们动静。刚听出一点,便被丑女觉察,一同走开。师父疑心内有仇人之女,命我来探。正要隐身追近,便遇见你。我因那金钟岛来的一个和穿杏黄云肩的长得最美,故此朝你打听。你往日不也恨她们?何不助我一臂,后得便,弄她一个快活,岂不是好?"血儿知他素来冒失,乃师法力也确实不弱,惟恐向芳淑吃亏,便先告诫道:"这几个少女虽是年轻,一个也不好惹,莫要自寻无趣。"

  项纪哪知血儿心意,笑答:"谁还不知此时身在虎,只不过先探一点虚实,到底谁是师父仇人,等离开这里再作打算。你这样胆小则甚?"说罢自去。

  诸葛警我同了虞、狄二人在前缓行相俟,早看出项纪说话神色不正。血儿说完,追上三人,并不隐瞒,照实一说。诸葛警我知道向芳淑乃金姥姥罗紫烟的晚亲至戚,幼无父母,怀抱之中便被度上衡山白雀去抚养。因她灵慧异常,最得师尊欢喜,使深造,不令外出。本人又知勤奋用功,毫不务外,不像何玫、崔绮两师姊时常离山他出。直到近,因奉师命,要转投峨眉门下;立功自见,方始下山修积,在外行道。为无多,决不会与海外奇门之士结怨。真有大仇在身,乃师金姥姥先就出头,何至谋及外人?癞姑虽是后辈,一则自身法力颇高,乃师屠龙师太生疾恶,又最护犊,巫启明如若有仇,也早不俟今。申若兰前在红花姥姥门下,向不和外人来往。自投本门,从未离群独行,人又和善,更无仇怨相结。内中只有朱鸾较似,但是她居金钟岛,偏在南极,鲛人岛在东海尽头,虽然同是海外,两下相去,比起中土还要遥远。乃师又向不与同道往还,正各派中人,连知道她姓名行藏的人,都无几个。再看朱鸾来时神情口气,分明拜师以来,初次离岛他出。乃师与师门至,谢山、杨瑾俱住在此,如是仇敌,怎会不去禀告,却在背地约了新的几个同道姊妹,去招惹这样强敌?

  诸葛警我正感奇怪,忽听矮叟朱梅在耳旁说道:"朱鸾与妖道巫启明有不共戴天之仇。只因我和杨道友商谈,被那小癞尼听去,一时好事,不等我们嘱咐朱鸾,暗中先去告知;同时自告奋勇,引了朱鸾、向芳淑、申若兰,想认准妖道师徒面貌,为后相助朱鸾,合力报仇之计。不料行踪不秘,反吃识破。妖道真是胆大,竟敢暗叫妖徒尾随下来,用他那面摄心镜,先将四女真形摄去。以为这样做法,当时四女毫不觉察。他回岛以后,只须探明四女一离本山,便可对镜行使妖法,将神形一齐摄去。却不知在令师和我们这些人眼底,因他先还安分,远来是客,任其列席,自是格外宽厚,如何能容妖道猖狂作祟?因此改了初计,意等他师徒一离本山,便给他们一个厉害。我便暗跟下来,掩在四女身前,妖徒只摄去了四个幻影,真形并未摄去。我料朱鸾该报亲仇,妖道以前积恶,近虽轻易不施故伎,假充好人,已难掩盖,气数将尽。但他炼就三尸化身之法,又擅灵光遁法,人更机警,稍觉不妙,便要遁走。再去寻他,便要费事。朱鸾必须手刃亲仇,本身法力却非其敌。我们后忙碌,又无余暇空闲。如要除他,斩却三尸化身,只用红袋,以毒攻心,较为省事。血儿和妖徒相识,并无深,却极感向芳淑赠他师父雷之德。我已嘱咐四女,乘着会后,两辈主人同出送客,可以各按私随意远近。

  这半之暇,先去姑婆岭埋伏相候,由朱鸾当先明报父仇,三女在旁相助。妖道必被怒,意就势摄走。你到时借送血儿为名,同往姑婆岭,作为无心相遇。他见向芳淑有难,必要上前劝解,妖道必恃强不听。等到双方破脸,血儿势成骑虎,不能与妖道并立,我和杨、叶二道友也相继出现。那时不仅妖道,就连今心蓄诡谋,临场胆怯,假作来客,不敢动手的一些妖孽,均可一网打尽,免得后又去为害世人了。"说罢寂然。

  血儿等三人不知有人用千里传声,向诸葛警我耳边说了这一大套。见他从容缓步,一言不发,笑问:"道友有甚心事?"诸葛警我乘机试探血儿道:"向芳淑师妹情和善,根基甚厚,最得师长钟爱。只因年少好强,容易树敌。适才见她眉间煞气,颇有晦内必有灾厄。那项纪之师巫启明十分厉害,以前积恶如山,近数十年虽闻业已改悔,仍免不了故态复萌,既与为仇,实是可虑。道友与他师徒可厚么?"血儿道:

  "项纪为人,心暴,只仗师传法宝,自身法力不高。前在东海采药,偶游鲛人岛,是他无故恃强欺人,打将起来。适值他师父不在,他敌我不过,逃往宫内,妄用乃师所炼镇山之宝,被我用玄功变化,强夺了去。因奉师命,不许在外伤人树敌,原是而成敌,没想伤他,见已力绌技穷,本带了宝物走去。这厮也真脸老,看出我无甚恶意,知道至宝已失,师父厉害,回山便是死数,竟向我求饶,说了许多好话。因已服低,未与计较,便将法宝还他,由此相识。他岛上种了不少灵芝,以后又去过一次,承他款待甚殷,我却看他不起。乃师也只闻名,未曾见过。后来家师闻说此事,不令与他师徒亲近,便没再去。可是他每一见我,必要周旋。我不愿使人难堪,虚相酬对,实则无甚深。他偏当是打出的情,几次要引我见他师父,我均婉拒。适才他奉师命,在仙府长老群仙之前闹鬼,何等机密丑事,竟会当着道友,将我唤向一旁,吐真情。心浅陋,可想而知。听说乃师只是法力高强,心也和他差不多少,真可谓难师难徒了。至于向道友与他师父结仇一层,他师徒虽是一向冒失,但贵派各位前辈仙师,道妙通玄,决不容他猖狂,何必多虑?少时得便,我再向这厮探询真情,究为何事结仇,意何为?就此警告他几句,能够无事最好,如真生心害人,与向道友寻仇,小弟虽然道力浅薄,独对他师徒,却有制他之策。或是先期预防,或是探明时地,到时往援,定当略效绵力,以报适才赠珠之德便了。"诸葛警我见他豪热诚,甚是欣慰,随口谢了。

  且谈且行,沿途又见了好些美景。遥望长老群仙同了众仙宾,正由灵峤仙馆一带全仙府景最清丽之区游赏,不便去。便由中段改道,绕行捷径,经由前元仙府之后,去至右元仙府。诸葛警我为想暗中点化虞、狄二人,特地引向右元仙府前面,新入门弟子必须通行的入口之处走进,以便周历全景。那入口是一条极深险的峡谷,上有"小人天界"四字题额。四人正往里走,血儿忽接乃师天灵子传音相唤,命即前往灵桂仙馆相见。

  血儿料是师父见已久未复命,关心向芳淑的雷珠不知到手没有,唤往相询。便向三人告辞说:"家师传音相唤,不知何事,不暇奉陪。"说罢自去。虞、狄二人初进谷口时,见谷径狭小,全崖只有数十丈高下,危壁之上满布羊肠窄径。内中景物,分别看去虽似奇险,仿佛和人家园林中盆景假山一样,层峦叠障,幽谷危崖,名虽多,但无一样不是具体而微,不切实用。心中暗笑:"这类布置,尽管鬼斧神工,穷极工巧,曲折盘旋,形势生动,无如地势不广,共只数里方圆,不过比人工布置的假山大些,还不如一座小山。景又大繁,几步便换。最高最险之处,高远相隔不过三丈。休说道术之士,便寻常稍习武艺轻功的人,都可随意攀援上下。来时曾见一个僬侥小人,如说为他们而设,还差不多。偏说得那等难法,并还是无论何人,入门均非经此不可。即便暗藏五行生克,如八阵图般布置,可使身入其中的人视蹄涔为沧海,培塿为山岳,那也只能混凡人耳目。

  以峨眉今的势派,那道行法力俱有底,闻风向往,自行投到的人,以后想必不在少数,这点障眼法儿,决瞒不过。明明可以随意通行,却仍要使其由此经历,岂非儿戏?

  真要藏有法术制,那从未学道,只骨特厚,初次入门,连武功都未练过,又万过不去。既有火宅严关和左元十三限为出山行道的试金石,何须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二人心思差不多,而虞孝轻视讥笑之念最甚。

  正各寻思,诸葛警我见二人自入小人天界,一路观望,互递眼色,口角带笑,知有轻视之意。故意笑道:"家师曾说火宅十三限,为有法力道力门人而设,尚不为难。独这小人天界,因为来人初次入门,功力不济,甚或是个连武功都没有的文弱幼童,所以不问他本身功力,只要是骨深厚的有缘之士,便可通行;否则,任是多大神通,也通不过。即或有了福缘,应是本门弟子,而心意不坚;或是上来看得太容易,不甚诚信者,虽然末了省悟,仍可出,所受苦难却多。故此颇费一番心力呢。"虞孝暗忖:"如说峨眉各长老法力,照近来所闻所见,确是高出别派之上。便门下弟子,也无一庸。至于这小人天界之设,分明想使新进门人加增本门信仰,使不会法术的人容易通过。等那道术之士通过,却在暗中行法作梗,以示神奇。反正可以推说我二人是外客,不便请试;或是推说师长所设,未到用时,故可通行无阻。我偏给你点破,看你如何说法?"遂故意问道:"少时客去,新进门人便须由此通行。听道友口气,令仙师既费心力,想已设备齐全了?"诸葛警我道:"那个自然。"虞孝又道:"怎我等也能附骥游行,其中并无阻滞?除却崖谷幽奇,景物险阻,有似人家假山盆景,想见昨晚陶冶丘壑,匠心神工,法力无边外,并未觉出如何艰难。莫非因有道友引导,方故尔不显?或是外人不堪造就,因而任其通行么?"诸葛警我暗笑:"我如不教你尝尝滋味,你也不知本门威力。"便笑答道:"这里新入门的通行难易,视各人心志定力如何。至于外人,更是休想妄入一步呢。这里地势虽小,一切布置有类人家园林或假山盆景,内中实具无限妙用。如换别位师弟,也不敢引客人游。只为小弟不才,入门年久,昨奉师命,为门人之长,而这小人天界,便归小弟掌管,颇知内中门径。而二位道友此时以外客来游,人门便走的是应行之路,虽不免沿着两崖上下的鸟道羊肠,峰崖幽谷,攀援绕越,多费一点跋涉升降,却和寻常游览一样,毫无异状。生人到此,如若心志坚纯,具大定力智慧,也可履险如夷,从容通过。如无人引,或是中道自行退出,误入歧途,立即被困在内,非到末了省悟,恐难出呢。"

  虞孝心终不信,便向狄鸣歧道:"此间如此微神妙,反正地方不大,时间尚早,我和师兄何不勉为其难,试看配入峨眉门墙否,以博诸葛道友一笑呢?"狄鸣歧听诸葛警我口气,也误作八阵图之类。这类五行生克、九宫八卦制之术,原是昆仑派专长。

  只为近闻见经历,深知对方法力无边,神妙莫测,向虽不甚信服,犹存戒心,不敢轻举妄动。但因虞孝生死至,知他强,说了必做,自己不听,便要独行,拦劝无用。

  心想:"对方是主,为人又好,决不至于使客过于难堪。一人势孤,二人合力,到底好些。"为留少时地步,笑答道:"乘此千载一时,增长见识,自是佳事。但我二人法力浅薄,如真失陷阵内,无法出,还在其次;如因时久,误了盛会,岂不可惜?到时还望诸葛道友格外留情呢。"诸葛警我听他先打招呼,便答道:"话须言明在先,此间阵法乃家师所设,小弟只奉命掌管引人入内,略加告诫,一切妙用早经设定,到时只把门户开放,任其通行,并不中途行法变幻颠倒,向来不作梗,一切听之。人陷在内,除却家师看他不堪造就,亲来送他出门,也无法去援引相助,全仗本人心志定力如何。二位道友到时,必能通过,决不致错过夜间盛会,却可断言。小弟现由应行之路绕出去,至那边出口相候。此外何途,皆可通行,只是不易而已。二位道友,能记准小弟所行途径,也可就此走出,难易全在自己。说起玄妙,实则又无甚奇异呢。"虞孝早已不耐,答说:

  "既是皆可通行,道友请便,弟等勉为其难好了。"

  诸葛警我微笑,道声:"前途相候。"往前飞驰不过四五丈,忽又飞升危崖上面的羊肠小道,折转回来,再往前进。似这样忽上忽下,忽进忽退,只见遁光飞驰,往复盘旋于危峰峭壁,鸟道悬崖之间,宛如孤星跳掷,晃眼不见。狄鸣歧比较谨慎仔细,先颇留意观看,想作万一打算。因被虞孝一拦,不令详看示怯,且对方飞驰既速,所经上下途径又是错综反复,曲折岔,宛如蛛网,稍失一瞬,便难认出,记也委实艰难,总想主人不会使客过于难堪,只得罢了。虞孝虽不令狄鸣歧记认对方所行途径,却极留意对方有无动作。嗣见诸葛警我一晃飞出,并无行法之迹。行前又曾说,设施早定,来人有无法力,一样身经,决不在中途行法,向人作梗。越认定是八阵图之类。二人商量,偏不照对方所行途径,因为负气,要由谷中通行。初上来并未过于骄敌,先把五行生克,八卦方位,生门死户,一一辨明。自觉观察所得,与所料不差,对方所设,无不与己所学符合。然后并肩前行,始而贴着地皮,上下低飞了一阵。渐觉两边危崖高耸参天,一切景物均长了不知多少倍,迥与人谷时形似假山,具体而微,大不相同。心方一动,忽然悲风四起,蛇蝎载途,猛禽恶兽,怒吼驰逐,俱都凶睛闪闪,红光焰焰,磨牙舌,似要攫人而噬。谷中本就气森森,天光早看不见,这一来,更衬得景物越发凄厉。先还自恃法力,以为此类蛇兽乃主人所设,不好意思杀它们,已是留情,未足为害。又飞行了一阵,见前途茫茫,山重水复,直似置身大山之中。

  狄鸣歧首先警觉情形不妙,唤住虞孝,说总共没多远的路,怎会飞行了半仍未走完?而山高却增加无数倍,莫非真个中了道儿?哪知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虞孝立时发急,略微计议,便同往空飞起。又往上飞了好一阵,那两边危崖,也没见继长增高,只是一任向上高飞,老过不去,二人在急了一身冷汗,终究飞不过去,只得降下。重又细查门户方位,另觅生门出路。不知怎的,这一落地,等到二次上路,法术竟全失去效用。二人也忘了御剑飞行,只见山岭重重,道路崎岖,不是危峰峭壁,便是悬崖绝涧,再不就是森林天,荆棘满地。瞻前顾后,无可通行。就有途径,也是鸟道羊肠,横空孤寄,背倚危,下临无地,加以毒蟒当前,恶兽在后,步步皆成奇险,由不得使人眩目惊心,惊悸失次。似这样辛苦跋涉,上下攀援,约计过了两三天,连经过好些难关,中间有十几次极凶险的,都是性命呼吸,死生系于一发。二人合力抵御,费尽心力,才得仅免于死,人已累得疲力竭,遍体创伤。因神志早昏,竟不知此来何事,怎会到这暗无天的险恶之地?只是一味前行,寻觅出山之路。直到最后,由一处奇险之地,勉强挣扎逃出,一同委顿在地。这地方是山顶上,一片突出的危崖,下面是无底深渊,来路是蛇兽成群。本是毒口余生,逃到当地,前进偏是无路,加以饥渴加,滴水难求,而身后蛇影虎吼,又越越近。二人自忖必死,不抱头痛哭起来。哭了一阵,心想与其死于蛇虎爪牙,还不如坠崖一死,保得全尸。

  正呜咽计议间,狄鸣歧忽然悔恨道:"我兄弟二人,怎会死在这等所在?"话刚出口,渐渐想起以前投师学道之事,忙把心神强自安定,追忆过去。虞孝见对面不远,已有两条成围毒蟒,遍体纹绣,鳞光闪闪,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火一般的信子,往崖上游来。虞孝见狄鸣歧还在沉,当他怕死,心意未决,便拉他道:"生有处,死有地,我二人今已到了绝路,再不滚将下去自尽,莫非临死还要受这毒蛇咀嚼之惨么?"狄鸣歧自从心念一动,神志渐复,忙摇手道:"死在蛇口也是定数。此事奇怪,先不要忙死,等我仔细想想,我二人为了何事到此?以前也曾学道练剑,怎适才连只老虎都斗不过?"

  虞孝闻言,也渐明白过来,急切间仍未想起怎么来的。还是狄鸣歧发觉较早,想起自己原是道术之士,不应如此。反正寸步难移,一切命定,便把生死置之度外,索闭了二目,澄神定虑,追溯本原,苦思了一阵。居然想到随师峨眉赴会之事,当时警觉,把前事一起想到,猛然大悟,绝处逢生,精神为之一振。刚刚睁眼大叫:"此乃凝碧仙府,小人天界幻境。我们自己狂妄无知,受此活罪,还不省悟服低,早些困出去。"话未说完,那两条毒蛇本在危崖来路边际,盘旋上,倏地双双身子一躬一伸,长虹飞般一前一后对面冲来。二人生死至,连遇到凶险,都是合力同心,各重义气,相扶相依,争先锐身急难。这时虞孝也正想到开府观礼之事,还没想到恃强轻敌,妄通行小人天界一节,闻言心方警悟,二毒蟒已冲到身前。二人同坐地上,虽想到身有飞剑,可以抵御,却忘了四肢疲乏不堪。二蛇来势迅速若电,狄鸣歧见前蛇直扑虞孝,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孽畜!"左手把虞孝一拉,待要纵起飞剑出去,猛觉彩光耀眼,奇腥扑鼻,身子绵软,竟纵不起来。一时惊遽情急之下,又忘了身后绝壑和松去左手,慌不迭就地一滚,竟连虞孝拖着同往崖下坠落下去。初坠落时,二人一般心思,以为这样缓慢来势,可驾遁光飞起,或升或降,均可无事。哪知身在仙阵之内,精神早已耗散,剑遁也早失去效用,一任奋力施为,竟飞不起,只是眼花缭,身如弹丸,飞堕不测之渊。崖壁上怪石像水一般,面往上飞起。斜视下面,无数大小石笋森列,宛如剑林矛树,锐锋向上,落将下去,便是腹穿,死于非命。才想起此中幻境,竟是真的,而自己的飞剑法宝,到此却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制,一无用处。

  这时小仙童虞孝首先觉得,只有服低告饶,或许还有生路。急喊:"弟子狂妄知罪,教祖原有!"狄鸣歧早对峨眉向往,只为师门恩重,不忍二心。近来更知峨眉派道法高深,颇不以虞孝此举为然。一则同门厚,知他刚,如若劝阻,必要独行。与其结局更糟,还不如同任其难,到时或有转机。又以主人和易,自身是客,至多找个没趣,绝无大凶,才与同行。适才省悟之后,心已服低,只未出口,听虞孝一告饶,也在心里默默求告。说时迟,那时快,本来落处相去下面还远,二人求告未终,忽坠势迅速,眼看地底千百成群剑锋一般的石笋,面向上涌来,断头折,万难躲闪,心寒胆悸。二人四目一闭,只等身受。隔了一会,尚未落到石丛中,头既不似初坠时昏晕,身子也似在实地上,不曾往下翻堕。心疑降至中途,被甚东西接住。睁眼一看,身竟坐在地上,面前景物忽然变小,仍是初入小人天界时景象,空中所见石笋林,也在身侧不远,和盆景相似,每最高不过尺许。上边危崖削壁,遇险时所经景物,无不历历可数,只是一切俱都具体而微,由下到上,高才丈许。休说二人,便一个寻常人,失足坠落,也不至于就会送命。再看坐处,比起原发脚处,只前行了丈许。说是幻境,周身又是酸痛疲乏,不能起立,算计全境,未行百之一二,竟闹得出死入生,精力敝,技穷智竭,法术无功,如非省悟服输,还不知再受多少罪孽。是真是幻,尚是莫测。再如前行,休说力竭难行,便能行,也无此胆勇。后退也成了惊弓之乌,不知能否。最可惜是在谷中白受了三天大罪,开府盛会,必已过去。师父当已回山,自己丢此大脸,见面还要责罚。正在相对愧悔,愁思无计,莫决进退,忽见前面危峰削壁之间,有一人影顺着上下纵横数不清的羊肠鸟道,飞驰而来,定睛一看,正是主人诸葛警我。二人大喜,急喊:"道兄快来接引,我二人知过了!"  WWw.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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