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天行健txt下载
瓶盖小说网
瓶盖小说网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现代文学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言情小说 侦探小说 热门小说 历史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小说排行榜 诗歌散文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科幻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豪郛老师 都市滟遇 外科病房 天梦使者 孰女味儿 名门艳旅 丝袜孰母 豪卻家族 伦巴灵魂 更爱美人 仙侠魔踪 豪门怨史
瓶盖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行健  作者:燕垒生 书号:5398  时间:2014/8/9  字数:13454 
上一章   ‮皓三海望 章一十第‬    下一章 ( → )
  夜中,马车走得很快。到了一个小巷子里,白薇停下了马车,小心道:“到了。”

  我开车帘,向外看了看。从巷子口看出去,外面是一幢高大的建筑,十分富丽,门口还停了几辆大车,正是何从景的车队。

  “这是远人司的夜明楼,倭人就下榻此处。”

  那幢楼房虽然占地没有慕渔馆那么多,却要华丽得多。我小声道:“怎么进去?”

  “何城主今天给他们接风,不会太久。南武公子已经安排好了,等一会有两辆柴草车进去,你躲在车下混到里面,躲到柴房里,等何城主一走就动手。”她从怀里摸出一张帛书,道:“这儿是夜明楼的布置图,倭人首领住的房间用红笔标出来了。”

  这绝对是南武公子早就计划好的圈套了,白薇也毕竟不擅长勾心斗角,居然这样就拿出来,她也没有想到我会不会问她怎么会预备下这些东西。我接过来,道:“谢谢你。”心中却一阵厌恶。白薇到底还是想利用我,我也不必太注重她了,万一失手,就只能用文侯的秘计,让五羊城陷入混乱。我正想着,白薇忽然握住我的手,小声道:“楚将军,如果觉得没有机会的话,不要硬干了,我叫老周马上送你去码头。今天何从景想不到你们会走,码头上守备不严。”

  白薇的话轻得如同耳语,我心中却是一震。这种计划不会是她背后的人布置的,尽管白薇也在利用我,但她毕竟对我也有真情。我握了握她的手,也极小声道:“希望成功。”

  白薇怔怔地看着我,眼里突然滚下了两滴泪水,凑过脸来极快在我嘴上吻了一下。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她离开高鹫城时,也这样极快地吻了我一下,也许她想到了在高鹫城时我对她姐妹两人很是关照,心有内疚吧。我心中微微一痛,小声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你,白薇,即使你在利用我。”

  白薇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

  我按住她的嘴,道:“倭人狼子野心,凶恶不下于蛇人,与他们联手,实是与虎谋皮,五羊城定不会有好结果的。白薇,如果我失败了,你一定要把这句话转告给何城主,让他三思。”

  我正想下车,白薇猛地抱住我,低声哭道:“不!楚将军,我确是受南武公子之命来骗你的。你不要去,这件事成功的机会太渺茫了。”

  不仅仅是渺茫,可以说就是不可能成功,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也只有走下去。白薇最终也对我说了实话,让更让我欣慰。我抚了抚她的额发,道:“白薇,我很喜欢你,也喜欢这世界上每一个人。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所以你也为我祈祷吧,让我顺利。”

  白薇没有再说什么,她擦去了泪水,道:“楚将军,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也会跟你去的。”

  我苦笑了一下,道:“你可是郑夫人,跟我同生共死做什么?好好跟郑先生过日子,如果可能,我来做你孩子的义父。”

  虽然白薇脸上还挂着泪痕,却也苦涩地一笑,道:“你说什么呀,你不知道。”

  我下了车,白薇忽然又拉住我。我不知她还有什么话要说,转过头,白薇凑到我耳边道:“我让老周等在下一个巷子口,如果失败,你马上冲出来,老周会带你去码头的。”

  我点了点头。在心底,我已经原谅了白薇,却更加痛苦。除了她,白薇大概是第一个让我真正有那种感觉的女子了,只是她已经是郑昭的子。

  下了车,等了一会,听得巷子后传来车轮之声。白薇道:“来了。”她拉了拉我,让我站在路边,一个人已走了过来,小声道:“段将军么?”

  白薇了上去,道:“车备好了?”

  那人道:“南武公子已经待过了。那位先生来了么?”

  白薇道:“来了。”她拉了拉我,道:“来,去那辆车底下。”

  这是两辆柴草车,车上装的柴禾不少,在车上装得满满的,四周几乎到了地面,如果车底下躲一个人,自然发现不了。我紧了紧带,把刀别到衣服里面,便要爬到车下,白薇又拉住我,小声道:“小心点。”

  我看了看她,她眼中带着忧伤,我微微一笑,道:“我命很大的,你放心。”  

  
钻进车下,这车底盘离地还不到两尺,钉了两木条,我可以抓住木条,把身体贴在底盘上。虽然这样很累,但从这儿去那夜明楼只不过一点点距离,这样一段我还受得了。

  一钻进车下,抓住那两木条,我的脸几乎要擦到地面了。从这儿只可以看到白薇的双脚。这时白薇又弯下,小声道:“保重吧,别勉强。”

  在这儿连点头都不行,我只是回答了一个“是”车子便开动了。

  五羊城的街道都是青石板,清扫得很干净,我也暗中感激何从景。如果是泥地的话,车子开动时腾起来的灰尘便足以呛死我了。车走辚辚,转眼便出了那巷子,到了夜明楼门口。门口一个守卫喝道:“干什么的?”那赶车的道:“林大人命我们送柴草来的。”

  这时从里面有个人出来,叫道:“你们可来了,快点快点,菜都上锅了,再不来,连饭都要夹生了。”一边说着,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他妈的,明明知道今天有客人来,怎么不多备些柴草,弄得人手忙脚。”想必是个厨子头。

  这也是那南武公子安排好的吧,我暗自佩服不已。苍月公这个儿子我虽然还不曾见过,但这人心思如此缜密,考虑得大是周到,如果夜明楼里柴草并不缺乏,莫名其妙地送两车柴草来一定会让人怀疑。这个人把前因后果都想进去了,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也大是不凡。现在他是个有力的臂助,但将来,这个人一定会是个危险的敌人。

  车子一进门,那厨子头道:“就停这儿吧,我们来卸,不用你们了,你们去帐房领赏钱吧。”

  赶车的道:“那可不成啊,我们还要把车卸了送回去呢。”

  那厨子头道:“不用了,城主待过,今天外人不得靠近夜明楼,这两辆车会有人送回远人司去的。现在也急用,不必送到柴房了,直接去厨房门口。”

  一听这话,我心中暗自叫苦。南武公子再厉害,看样子也没能买通这厨子头,如果柴草车被带到厨房门口的空旷之地,在那儿要是下车定会被人发现,我还没行动便已穿帮了。

  我正想着该如何是好,边上忽地有个人大叫道:“停车!停车!”这人叫得甚响,那厨子头也吓了一跳,道:“齐大人,怎么了?”

  那姓齐的道:“妈的,这柴草擦到城主的车了!快闪开。”

  从车下看出去,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脚。我躲的这辆车走在前面,那姓齐的叫的是另一辆车。他一叫,几个人都凑了过去,那厨子头嘴里道:“哪儿哪儿?谢天谢地,还没碰到。”说到最后时如释重负,看来柴草是差点要被擦上了。

  此时两辆车都停了下来。我看了看周围,左边是一大堆人,右边则是另一堆车,那多半便是何从景的车队了。我心头灵光一闪,松开了手,极快地一翻,从车轮前翻了出去。我身上穿着短衣,刀也已放在里面了,流星锤和手弩这些零碎又没带,翻出去时无声无息。

  一出这辆车,我正想找个暗处躲藏,但定睛看时,却不暗自叫苦。右边是一大列车子,都是靠墙停放的,柴房却是在左墙。此时所有人都聚在第二辆柴草车后面,现在还没人发现我,但我要躲进柴房的话,就非得在大厅广众之下跑过去不可了。我连忙闪到一辆暗地里的车后,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得有个人喝道:“出什么事了?”

  这人看来地位更高,那姓齐的连忙跑过去道:“明大人,这辆柴草挂到城主的车子了。”

  那明大人看来也吓了一跳,道:“什么?该死!没碰坏吧?”

  厨子头道:“没有没有,差点碰上,还没碰上。”他说得很急,看来要是真碰上了,这罪责可不小。

  那明大人道:“那快挪开,别碰上了。要是碰坏了城主的车子,连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厨子头道:“是,是。快把车卸到柴草房去。”这后一句话是对那两个赶车的说的了。我一听柴草车又要到柴草房去,心中大是着急,正要再钻到车下,却听得那明大人道:“等等,让我看看。”

  这明大人大踏步走过来,竟是走到靠墙这一边的。我吓了一跳,将身子缩下来。幸好这儿很暗,他也没有注意到身后。这明大人绕着柴草车走了一圈,站住了,伸手拍了拍柴草垛,忽然拔出刀来,猛地向车上的柴草刺去。    这一刀刺出,赶车的那马夫“啊”了一声,那明大人冷冷扫了他一眼,喝道:“城主有令,今外人谁也不准靠近夜明楼。老齐,你们去卸柴草,你们两个,到帐房领赏后在外面等着。”

  这明大人拔刀出手,隐隐便是斩影刀的架式。

  那两个马夫肯定已是叫苦不迭,我也暗叫侥幸。幸好没有钻回去,否则被他们逮了个正着。但现在躲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我正想着该如何离开这里,那明大人忽然一哈上前道:“城主,您怎么出来了?”

  从夜明楼上走下来的,正是何从景,站在他身边的,赫然便是郑昭!

  一看到郑昭,我不由叫苦。有郑昭在,我躲得再好也会被他发现的。郑昭似乎是支持与帝国联手的,但如果他发现我混到夜明楼来,只怕会把事情搞砸。而何从景的脸色有点不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到了这时候,我也只有硬着头皮来了。我打量了四周,何从景的车最大,也很好认,我拣了一辆最不起眼的小车,故技重施,一下钻到了车下。

  一到车下,我吃惊地发现这车下竟然有个夹层。那些柴草车的底盘只是临时添了两木条,这辆车底下却做了半边架子,我可以躺在上面。

  这竟然是辆藏人的车子!一钻进这车里,我就觉得不妙。千不选万不选,我却选了这样一辆车。这下面一定是藏何从景的保镖的,等一下他的保镖钻进来,岂不是瓮中捉鳖。但这时何从景已经和郑昭到了近前,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换一辆车子躲躲了。

  我听得何从景小声道:“这是真的么?”

  郑昭也小声道:“千真万确。”也不知说什么千真万确。何从景沉了一下,道:“明士贞,挽车,我们去望海馆。”

  车子晃了晃。

  何从景竟然没有上他那辆大车,上的是这辆小车!

  我正在暗自叫苦,那明士贞道:“是,是。”忽然又低声道:“要不要叫小马下来?”

  何从景道:“不必了,让他在这儿守着。”忽然他低了声音道“郑先生,你在这儿看着,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去去便来。”

  郑昭道:“是,大人。”

  那明士贞牵了一匹马过来,道:“大人,就我们都走么?”

  何从景道:“不要惊动别人,你给我赶车吧。快一点,我还要赶回来。”

  明士贞道:“是。”他跳上马车,一抖缰绳,马车登时出了夜明楼。

  这辆马车很不起眼,出了门,车子却停了停。何从景低声道:“怎么了?”

  明士贞道:“没什么。城主,到底出什么事了?”

  何从景哼了一声,道:“士贞,你的话太多了。”

  明士贞没有说话。我也将身体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现在马车进了一条阴暗的小胡同,如果我跳下去的话,多半他们发现不了,但我心中更加好奇了。何从景方才一定在为倭人接风洗尘,但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现在已经出来了,要再进夜明楼看来已是不可能,何况南武公子也想不到我居然会和何从景一起出来,就算他在骗我,现在也骗不到了。

  何从景坐在车里,我听得到他的脚在“啪啪”地踩着地板,心中定是焦躁不安。

  明士贞驾车之术大是高明,马车走得很快,在周围的寂静中,马蹄声如不断落下的铁屑。过了一程,车子慢了下来,有人道:“是什么人?”刚问好,那人忽地立正,低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请安。”大概发现来的是何从景。

  我躲在车下,从隙里看出去,只能看到一堵高墙。这堵墙高得吓人,竟然有两丈许,平常人家一般也不会筑这么高的墙的。开门的声音也很是沉重,看来这扇门同样非常厚实。马车进了院子,停了下来,我听见有两个人快步过来,道:“老朽见过城主。”听声音,正是木玄龄和郁铁波两人。

  何从景下了车,低声道:“海老呢?”

  木玄龄道:“禀城主,大哥在悬针台夜钓,可要我去请他来?”

  何从景道:“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吧。”

  那个“海老”多半便是望海三皓中第一位那个了。听木玄龄的口气,他们虽然并称“三皓”但语气间几乎让那“海老”当成主人一般。而木玄龄此时没半点在谈判时的嚣张,当时与郁铁波两人似乎水火不容,但现在他们却好似全无芥蒂,看来,谈判时他们针锋相对,其实全是做给我们看的戏吧。    有一件事白薇也不知道,这望海三皓虽然号称是何从景言听计从的人,但何从景真正言听计从的,只怕只有那个海老。

  木玄龄道:“是,城主随我们来。”

  何从景道:“士贞,你在这儿等着,我们马上过来。”

  明士贞道:“遵命。这个,大人,小人想出个恭,不知行不行?”

  何从景骂道:“拉屎还要请示做什么,去吧,车子放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转身走去。

  听得明士贞说什么要出个恭,我心中便是一动。运气实在太好了,我正担心明士贞守在这儿,我没办法下车追踪何从景,没想到明士贞偏偏这时候要离开。听着声音渐远,我先从车下探出头来看了看,四周死寂一片,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我轻轻钻出车下,闪到了一块石头后面,打量了四周一下。这个院子与慕渔馆和夜明楼都有所不同,占地大得惊人,里面假山怪石林立,树也种得极多,房子却很少,大概是只给这望海三皓住的。何从景随着木玄龄与郁铁波两人走在了几十步外,明士贞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个好机会。

  我正要向何从景那边走去,哪知刚直起身子,突然觉得颈后一寒,一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明士贞的声音低低地在背后响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个凛,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心知自己太过大意,小看了这个人了。我躲在车下,使得车厢重量重了许多,何从景是坐车的,还感觉不出来,明士贞却赶惯了马车,一定早有觉察了。可是他的行为却有点怪,按理,他发现我后应该立刻喊人过来,可是他却把声音得极低,好象怕别人听到一般。

  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转瞬间我便想了好几种可能。他想独占功劳?不会,便是喊人来,他的功劳也仍是最大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是个有另一种身份的人,这般低声问我,定然也是担心我与他是同一路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倒有点放心了。现在只有猜一猜他是哪一路的,是南武公子派在何从景身边的细作,还是别的势力的内间?

  能在何从景身边派细作的,现在到底有哪些势力?

  我正想着,何从景忽然把刀尖往我背后一顶,低低道:“快说,你是谁?”

  他大概想让我见见血,因此顶得不轻,可是我只觉得有点微微的刺痛,他的刀尖却没能刺下去,被我衬在衣内的海犀甲挡住了。明士贞见刀刺不下去,也“咦”了一声,道:“你穿的是鲛织罗还是鲛满罗?”

  听他这么问,我脑海中登时一亮。军中的软甲虽然有个“软”字,其实还是很硬的,穿上去很不舒服。而那件鲛织罗又薄又软,穿在身上几乎与平常内衣差不多。朴士免给我的这件海犀甲虽然比鲛织罗要厚和硬一些,仍然比军中常见的软甲要软薄许多,怪不得明士贞会误认。不过,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我可以肯定他是五峰船主的人了。我忙低声音道:“我叫方登云,这是堂兄方摩云给我的鲛满罗。”心想方摩云那件鲛满罗已随着方摩云的尸首进了大海,死无对证,怎么都不会有错的。

  哪知我刚一说出口,却听得明士贞哼了一声,接着便听到他气的声音。

  他要喊了!我只觉头“嗡”地一声,冷汗直冒。我说错了?难道他知道方摩云穿着鲛满罗堕海了么?现在,我只剩下一个机会了。

  杀了他!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杀了他!凡是要大喊之前,总要深一口气,而这时候四肢也是最无力的时候。我顾不得多想,手往间一按。百辟刀扎在了外衣里面,现在根本没功夫衣拔出,我的手指隔着外衣摸到了刀柄,立刻连衣服抓住刀柄,猛地拔刀,刀尖向外一挑。

  “嗤”一声轻响,百辟刀裂衣而出。我猛地一扭身子,一脚已然离地,以左脚为轴,身体向左边转去。此时刀柄还靠在间,贴着我的身体掠了过去。虽然这样根本用不出力,但原本就隔得近,我只消转半个身,成为与他相对,这刀子便可以旋过去割断他半个膛。明士贞此时这口气还没完,我的刀已挥了出去。现在,只有赌一赌,是他先喊出声来,还是我这刀子先切入他的膛。  

  我对自己的刀术很有自信,随着身子转过去,明士贞惊愕的也一点点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再快一点!我默默地想着,再快一点,一定要在他喊出声以前杀了他!

  刀子已经碰到了明士贞的衣服了,只要再转过去一点,就可以切入他的身体。以百辟刀之利,这一刀足以将他当横着割开一条深深的口子,到时他自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可是,这时候我的身体也疼得象要断裂。

  这样扭转身体,实在有点过于逞强了。我咬紧牙关,右脚又是一蹬,想借一下力。哪知还没点上,明士贞的刀忽地闪过来,正架在百辟刀上。两刀相“当”一声响,他的刀断成两截,刀头落地。

  他的刀远没有我的百辟刀好。我还没来得高兴,手腕忽地一疼,如遭利斧斫击,痛得我都差点叫出声来。

  这正是斩铁拳!明士贞这人一定和周诺有什么关系!可还没等我想出有什么关系,后面忽地有人叫道:“明大人,出什么事了?”却是门口那两个卫兵在喊。这儿与门口虽不是太远,却有一块大石头挡着,他们看不见我们,却听到了明士贞刀头落地的声音。

  完了!我心中一寒。现在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逃。可是,这望海馆的墙如此高法,要翻墙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何况这明士贞还在边上,那侍卫发现情况有异,一定马上会过来查看的。我又急又气,背后冷汗直。只一刹那,内衣登时被冷汗透了。

  明士贞突然大声道:“没事,我出恭时刀掉下来了。”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帮我瞒着?我不由一怔,那问话的卫兵却笑骂了一句,道:“明大人,没沾到你的屎吧?”

  明士贞也笑道:“站你的岗吧,被你一嗓子,我都吓了一大跳。”

  他嘴上说着,眼睛却看着我,慢慢向我走来,两手摊开,分明是表示自己手中没有武器的意思。我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握着刀默不作声。

  明士贞看着我的刀,忽地轻声道:“百辟刀?”

  我点了点头。到了这时候也不必瞒他。他多半认出了百辟刀才为了掩饰的,如果我再不承认,反倒弄巧成拙。明士贞忽然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是楚休红将军。”

  我大吃一惊,几乎以为他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了。我狐疑地看着,低低道:“你是谁?”

  明士贞从地上拣起那半截断刀,进了刀鞘,低声道:“文侯大人麾下明士贞,见过楚将军。”

  他是文侯在这里伏下的暗桩!我恍然大悟,不由暗叫侥幸。没想到明士贞会是文侯派来的人,真是死里逃生。此时我背后仍是凉凉的,身体却软软得几乎要摔倒,方才太过紧张,现在一松懈,但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明士贞低声道:“久闻楚将军大名,你所统龙鳞军现在来了没有?”

  我道:“我现在带的是前锋营,来了三十个…”顺口刚说到这儿,却见明士贞微微一笑,右手食指按在嘴上,示意让我住嘴。我心中一亮,恍然大语。原来他这话是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如果我只是顺着他的话承认,那一定也会顺口说龙鳞军如何如何。

  不愧是文侯派来的人,这短短一瞬,他立刻考虑到那么多,与他相比,我仍然太过莽撞了。我看了看他,目光中已多了三分敬佩之意。

  明士贞又低声道:“何从景今与倭岛使者见面,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另外,楚将军,你要忘记我这个人。”

  他把后半段残刀也进刀鞘,转身背向着我。我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也不再说话,转身向何从景走的方向走去。

  明士贞在何从景身边已经有好些年了吧?文侯真个细致入微,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正想着,忽然身子一震。

  不对!

  明士贞可能瞒过何从景,但他一定瞒不过郑昭!而明士贞在何从景身边的时间一定不会短了,这么多年,难道郑昭从来没有读过他的心思么?何从景可是知道郑昭有这本领的人,以何从景多疑、精细的性格,岂有不试探身边人心思的道理?难道,我又上当了?

  我心中越来越寒。方才只有明士贞试探我,我却根本没去试探明士贞说的对不对。可是如果明士贞在骗我,他又有什么用意,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想得头昏脑。现在也没功夫想这些了,不管怎么说,明士贞现在在帮我,他的底细以后再查吧,当务之急是去听听何从景到底与那个“海老”说些什么。幸好这望海馆虽在城中,布置得却大有野越,高树林立,枝翻叶茂,借树木藏身,谁也发现不了。

  小心走了一程,前面忽然有一片空地。那是一座很大的假山,做成一个悬崖模样,下面是一个大池塘。这池塘也做得象个海湾,大概是望海馆得名所在。假山上有四个人,一个人手握钓竿坐在悬崖边上,另三个人一前两后站立着,后两人皆是满头白发,正是木玄龄与郁铁波,站在前面的自是何从景了。

  我站在一棵大树后,把手伸到耳边,侧耳凝神听去。幸好海风是吹向我这边的,他们声音虽然不大,却还可以隐约听清楚。此时正听得何从景道:“海老,他们到底是何用意?”

  何从景说完,那个海老却没回答,伸手把钓丝甩出去。这人既称“海老”年纪自然很大了,但甩钓丝的动作干脆利落。从我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此时月光正明,映下一片银辉,远远地看得那老人极是瘦小。何从景身材甚长,那老人站起来大约也不到他肩头,此时更是连何从景的都不到。

  我正看着,忽然,听得那老人道:“是不甘被抛弃。”

  这声音非常熟悉!与他的话相比,这声音本身更让我震惊。我一定认识这个老人,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我认识的老人有不少,武侯和文侯都算老人了,安乐王、真清子也都是,这老人自然都不是他们,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谁。

  何从景沉了一下,道:“海老,您以为该如何?”

  老人道:“这些海贼倒是胆过人,不无可取,能用则用之,不能用则杀之。只是,若用了他们,倭人那面就必要断了。”

  是五峰船主!我心头一亮,已约略猜到了端倪。

  来的那些人,是五峰船主。五峰船主依靠倭人势力,在海上抢劫过往商船,自然与靠商船得利的五羊城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当倭人与五羊城联手,五峰船主势必不能再劫商船了,怪不得他们要竭力破坏五羊城与倭岛联手之计,不惜秘密将倭人的使者斩尽杀绝。而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也不惜代价要消灭正撞上此事的天驰号。那时还想不通海贼为什么会突然与倭人翻脸,原来当中有此玄机。而五峰船主居然敢冒充倭岛使者来与何从景谈判,真个如那老人所说,胆过人。

  他们的意思,是要使倭人与五羊城的联手告吹。告吹后,倭人只道五羊城将使者尽数杀死,自然结下深仇,便会更加支持五峰船主劫掠商船了,而五羊城便会觉得是由于倭人使者太过无礼,使谈判告吹后还恼羞成怒,试图报复。如此一来,双方都被五峰船主玩于股掌之上,最为得利的便是海贼了。

  这些海贼确实非同一般,在两股势力的夹中游刃有余,坚持到现在,五峰船主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何从景此时沉了一下,道:“只是,海贼的胃口可不小,在海上飘忽不定,以前总找不到他们。此番既然送上门来,不如将他们杀了,再派人与源氏幕府联系。”

  那老人低低一笑,道:“城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之所在,正如钓钩之香饵。五峰船主的胃口不小,源氏幕府的胃口可更大,若将倭人引来,只怕尾大不掉,难以收拾。”

  何从景默然不语。看来他也未必没有与倭人联手将蛇人与帝国消灭后,倭人再消灭自己的忧虑。他想了想,道:“只是,帝国已是外强中干,与帝国联手,付出较多,所得却又较少,实在有些不甘。”

  那老人手忽地一抖,钓竿一下举起,钩上挂着的一尾鱼不住跳动,在月中银光闪闪。待那鱼到跟前,他伸手一把抓住了鱼身。这鱼力道不小,身上又都是滑滑的粘,本来很不好抓,他却轻描淡写地便抓在了手里。他将鱼从钩上摘下扔进身边一个桶里,又在钩上放上了饵料,重又掷入水中,道:“城主,正因帝国已是桑榆晚景,才会急于联手,不惜以一王一侯为质,再提供辎重,源氏幕府可不会答应这等条件的。”  

  何从景道:“海老,您的意思是与帝国联手较好?”

  老人道:“以当前而论,蛇人势大,不论帝国还是五羊城,独力皆难抵挡,唯有两方联手,方能与之抗衡。至于说帝国的实力不如倭人,倒也未必。去年我去符敦城,见西府军能击退来犯蛇人。虽然那支蛇人并不强,但以西府军便可得胜,帝国军自然更胜一筹。何况倭人去年犯句罗之境,最终铩羽而归,可见倭人实不强于帝国。何况倭人皆贪利忘义之徒,与之联手,定不愿全力在前,只想坐收渔利,与之合兵,所得更少。”

  何从景想了想,道:“若与帝国联手,将来帝国对五羊城下手,又该如何是好?”

  老人顿了顿,道:“如今这帝国,当年是如何得来的?”

  何从景怔了怔,马上一躬身,道:“谢海老指教。”

  帝国是大帝当年率十二名将,东征西讨,最终建立起来的。大帝初起时,力量也很小,前后共花费了九年时间,其间三起三落,有一次甚至众叛亲离,连一同起事时的十八子也有一个背叛了大帝,但最终大帝还是得到了这片广袤的领土。老人的意思,也是说何从景一样可以在其间发展势力,走上与大帝同样的路吧。何从景显然明白了这个意思,我听得暗自吃惊。虽然何从景最终放弃了倭岛是件好事,可是如果他知道我已经听到了这些,只怕又要有变数了。

  正想着,何从景忽道:“海老,我不再打扰,请海老歇息吧。”

  他转过身,又向木玄龄和郁铁波两人行了一礼,却没有向那老人行的礼恭敬,看来在何从景眼里,木郁两人虽然也位列三皓之一,比那老人的地位却低多了。我闪到树后,一动不敢动,只怕被何从景发现。

  虽然此次谈判出了些变故,最终还是成功了,只是何从景有不臣之心,我一定要向文侯报告。想到“不臣之心”四字,我突然想起了路恭行死前跟我说的话。路恭行也说文侯有不臣之心,倒是无独有偶,便是西府军的陶守拙,也未必就是肝脑涂地地效忠帝国。

  野心象一尊带毒的美酒,人人都想,只是看有没有这个胃口下去。我不暗自失笑,如果我手握重兵,我会不会也动这个脑筋?

  不知道。未必不会,也未必一定会。我暗自叹了口气,只觉茫然。虽然也知道刀兵四起,只会使生灵涂炭,可如果我有能够席卷天下的实力,我也未必不会去做。此时何从景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路上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都一样。如果我是何从景的部下,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可现在,我必须要把他的企图上报给文侯知晓。虽然今天没什么实质成果,可是知道了何从景的决定,我也放下了心。现在我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和进来相比,也不见得太容易。

  我慢慢向后退去,一边看着那个山崖上的人。木玄龄和郁铁波两人凑到那老人跟前,正小声说着什么。看来一切都没什么意外,我扭过头看了看身后,正想找一个能出去的地方,突然,眼前只觉一暗。

  有暗算!

  我大吃一惊。此时我把头扭过去了,却怎么都没想到有人在这时候暗算我。这人来得好快,如果我再转头面对他,只怕头还没转过去便要被击倒了。到了这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硬碰硬,只希望还来得及。我也不再扭头,人极快地向后一跃。还好我的头是转向后面的,侧着身子跳开也不至于撞到树干上。

  刚跳开一步,边上忽然有人长长吁了口气。这声音很低沉,吐气悠长,但也沉重之极。我还没回过神来,一个人已重重一掌击在我肩头。

  这一掌力量大得惊人,我的肩上象一块巨石重重一击,疼得弯下来,半边身子都快麻木了,一个踉跄,人也差点摔倒在地。借着微光,我才看见打了我一下的赫然便是那郁铁波。我大吃一惊,方才我明明看见他站在那海老跟前,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便到了我跟前,这两个老人方才在那海老跟前活象两个跟班,我也小看了他们,没想到这两个竟然是极厉害的拳术好手。

  此时我已顾不得要不惊动旁人了,伸手一把出了百辟刀,哪知还没劈出去,只觉刀身比平时沉重了许多,根本不听指挥。    是木玄龄。他极快地闪到我身后,用两手指夹住了刀背。按理他只是用手指夹着,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比我一只手的力量大,可是我的右臂被郁铁波打了一掌,这时已比不上他的力量了。

  完了么?

  我脑海中闪过了好几个念头,但哪一个看来都不可行。这木玄龄和郁铁波的本领高得异乎寻常,在马上以术对敌,他们说不定不是我的对手,但在步下,我却比不过他们这种神奇莫测的拳术了。

  我还不想服输,正待再想个别的主意,郁铁波又是一掌向我头部击来。他用的不知是不是周诺的斩铁拳,威力不会比斩铁拳小。我曾见过唐开使出斩铁拳,他一掌能把一杆斩断,郁铁波这一掌带起的风声极厉,虽然未必真能斩断铁,但击中我的话,我多半会被打昏过去,偏偏右臂被他打了一掌又使不出力来,就算要硬碰硬,也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不行,我至少还有一个反击的机会。我的右臂仍然很是酸痛,干脆将身体向后一靠“砰”一声,肩头撞在木玄龄身上。木玄龄身材没有我高,也没有壮实,被我挤得一个踉跄,抓不住我的刀了。我极快地将刀到左手,一刀削向郁铁波的手掌。他的拳法再高强,也不可能比百辟刀锋利,他的手一掌,左手极快地一托我的手腕,右掌从刀下疾伸过来。但我左手的刀只是虚招,只要他缓一缓,下面一脚蹬了出去。

  脚比手臂要长,力量也比大,因此当初教拳术的老师曾说过,拳诀有谓“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只是身为武将,主要还是靠马上刀取胜,拳脚只是辅助而已,我的拳术算不得太高明,只是这一脚踢得无影无踪,郁铁波也没料到我居然还能反击,一脚正中他的小腹。一踢中,我只觉脚尖疼得象要断裂,好象踢中的是块大石头,郁铁波也被我这一脚踢得弯下去,头上冒出冷汗。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觉得两边肩头一阵酸痛,却是木玄龄又闪上来,双手如铁钩抓住我的双肩,我的两条手臂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来了。

  我一阵绝望,但仍不死心,方才一脚蹬翻了郁铁波,一脚还没收回来,另一脚一点地,人一跃而起,顾不得肩头疼痛,反着向后踢去。这一脚用不出太大的力量“砰”一声踢在身后的木玄龄膝头,木玄龄哼了一声,身形只是晃了晃,手上却加了一把力。我只觉得身体象落入了一把铁钳中,再也用不出力了,不疼得低低呻了一声。郁铁波已抢上来,一把从我手中抢过百辟刀,低低道:“居然敢到望海馆来行刺,小子,这些年来你可是头一个。”

  我疼得说不出话,眼中望出去,郁铁波的样子都有点变形。郁铁波举起刀便向我口刺来,我情知已到绝路,再也无计可施,不闭上了眼等死。哪知刚闭上眼,却听得那海老的声音传过来:“把他带过来吧。”

  他们方才就已经发现我了吧,我居然还自以为得计,偷听得不亦乐乎。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带到那老人跟前,无非是晚死一刻,而谈判的事出了这样的变故,说不定也要功亏一篑,现在该怎么办?可是到了这时候,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来。

  木玄龄年纪老迈,力量却着实不小,拖着我向前走,郁铁波拿着刀站在一边,仍是战战兢兢。看来我这一脚将他踢得不轻,他走路时也有点踉跄。到了那老人跟前,那老人忽然道:“放开他吧。”

  这话不仅是木玄龄和郁铁波,连我都大吃一惊。木玄龄道:“大哥,这刺客本事不小…”

  “放开他,不用担心。”

  老人收起钓竿,站立起来转过身,微微一笑:“楚休红,好久没见了。”  wWW.pInGgxS.com 
上一章   天行健   下一章 ( → )
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燕垒生编写的天行健全文免费阅读;请把天行健最新章节分享推荐给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