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雁飞残月天txt下载
瓶盖小说网
瓶盖小说网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现代文学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言情小说 侦探小说 热门小说 历史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小说排行榜 诗歌散文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科幻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豪郛老师 都市滟遇 外科病房 天梦使者 孰女味儿 名门艳旅 丝袜孰母 豪卻家族 伦巴灵魂 更爱美人 仙侠魔踪 豪门怨史
瓶盖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雁飞残月天  作者:王晴川 书号:2169  时间:2014/1/28  字数:15036 
上一章   ‮胆破尉太 缘叙女母:节三十二第‬    下一章 ( → )
 盟主既定,当下大事便是审问翁残风,如何暗施毒手杀害师尊罗雪亭。翁残风早已面如土色,惨然招供:“他们…他们只说那是麻藥,放在茶内,只能让师尊昏睡不起,好来四处纵火生事!哪里想到…那…那竟是厉害毒藥。”

  当他叛出师门,本来先投在赵祥鹤门下。但赵祥鹤一命归西之后,其种种不法之事先后败,便连万秀峰等亲近弟子也尽受牵连,被太子先后派人收监入狱。翁残风正走投无路,却被南宫参看准时机,收罗到了手下。

  昨晚奉命给师尊敬茶时,翁残风确实只当茶内所放的不过是寻常的蒙汗藥。他按着南宫参的嘱咐,深夜赶到罗雪亭屋内哭诉,本来他心中惴惴不安,不料罗雪亭却叹道:“求助功名利禄,也是人之常情,但大丈夫却该当恪守道义。今你既肯回头,师父仍收你作弟子。”毫无猜嫌地将毒茶一饮而尽。

  此时死到临头,思及师尊饮茶时的坦言语和殷切眼神,翁残风顿生悔悟,想到自己竟为虎作伥,害死了师尊,不由老泪纵横。

  雄狮堂弟子尽放悲声,台下群豪也愤声怒骂,急的人便纷纷叫嚷,要将他破腹剜心,给罗老报仇。正自纷喝骂,不想莫复疆早气得七窍生烟,上前狠狠一,打得翁残风脑浆迸裂。众人均觉大是解恨,虞允文却暗叫可惜:“这翁残风说不定还知晓些别的机密,如此一仗击毙,大是不该。”

  夜已深,雄狮堂内再张筵席,恭贺莫愁荣登盟主之位。群豪历经波折,除去内,更选出了莫愁这么一个嘻嘻哈哈平易近人的盟主,自有一番热闹。只是雄狮堂主刚逝,这份欢喜热闹中便隐着一股擦不去的沉痛。

  当晚卓南雁自和莫愁、唐晚菊在同一间屋内安歇,三兄弟联夜话。

  唐晚菊竟比卓南雁还要急,一迭声地让莫愁速速招供,如何“降服了龙梦婵。”莫愁已喝了不少酒,天幸却还没醉,听得两人问起,更是得意洋洋,卖关子不说。

  待两人不住催促,莫愁先是支吾吐,最后才吐实言。

  原来自出了医谷,莫愁一路寻访龙梦婵,虽尽费心思,曾在扬州附近探得佳人芳踪,却始终难得一见。他情急生智,祭出撒手锏,命几个小丐四处宣扬,说丐帮莫大少忽染恶疾,奄奄一息。一时扬州地界的朋友闻讯后相继赶来探访,果然见莫大少瘦了数圈,抱病卧,气若游丝,众朋友尽皆伤心。莫愁这些日子受相思之苦,当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扮那病重弥留之相倒颇为适合。如此一来,隐居扬州的龙梦婵果然坐不住了,终于在某一晚踏月而来…

  莫愁历尽千辛万苦,终得再睹佳人,自然绝不放过。说来也怪“妖女”龙梦婵名震江湖,但再见到这憨皮厚脸却又一往情深的莫大少,却有些心如麻。经得几番波折之后,龙梦婵终究答应暂且陪伴他几。莫愁随和风趣,吃喝玩乐无所不,倒与龙梦婵赏心乐事务求妙的子相配,二人这一结伴相游,竟渐觉如漆似胶。直到闻得四海归心盟会再起,两人才联袂赶来。

  说到这里,莫愁忽地心有所感,施施然道:“上次我家娘子跟我分手时曾留书道:死胖子,莫来寻我!你们二位聪明绝顶的大侠却都没看懂这七个大字的深意!女孩儿家的心思嘛,说道‘莫来寻我’,实则是让我‘定去寻她’,天涯海角,死烂打,也要寻她到手。”

  “佩服,佩服!”唐晚菊由衷叹道“小弟读书破万卷,却也没有莫愁的这般学问。龙姑娘的那七字留书,我这书呆子是万分揣摩不透的!”卓南雁也嗤嗤低笑:“共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莫愁抱得美人归的秘诀便是四个大字:死烂打!”

  卓南雁又问道:“龙姑娘助你立下这等大功,现下去了何处?”莫愁叹道:“我家娘子不愿进这雄狮堂,说她过得两,自会再来寻我。大雁子,咱们有言在先,这归心盟主什么的,我可是替你暂且分忧。若是累得我见不到娘子,本状元可是不干,说不得哪一便学那关云长,挂印封金去也!”

  唐晚菊笑道:“关君侯挂印封金,乃是为寻兄长,尽义尽忠,与你莫大盟主可是万分不同。”莫愁大笑道:“关君侯是为寻兄长,尽义尽忠,我是为寻娘子,尽情尽意,又有何不同?”

  正自说笑,忽听“当当”的声音,有人轻敲窗子,卓南雁忙身而起,轻声道:“是徐伯伯吗?”窗外响起一声轻笑:“雁儿好神通,老道自认落足无声,却不料还是给你一下辨出。借一步,咱们说些话儿!”笑声倏忽远去。

  卓南雁推窗而出,疾步跟上。两人展开轻功,瞬间奔出雄狮堂。“茶隐”徐涤尘轻功卓绝,但见卓南雁紧跟身后,毫不费力,才慢下步子,微笑道:“好孩子,你可将你徐伯伯远远抛在后面啦!”他子洒,跟卓南雁更不必说太多寒暄的话,便问道“月牙儿怎样了?”卓南雁忙将林霜月病体痊愈,目下正在医谷静养之事说了。

  徐涤尘听的林霜月正跟萧虎臣潜习医道,不由脸欣慰之,微微点头,笑道:“大医王竟也喜好茶道?哪老夫倒可去会一会他。”说话间面容一肃,又道“我明教刚出了大,逸虹老弟险些儿被教主斩杀!”卓南雁心中剧震,愕然道:“林叔叔不是林逸烟的亲兄弟吗?怎的他还要下这毒手?”徐涤尘叹一口气,才略述原委。原来罗雪亭重建四海归心盟,曾亲给林逸虹修书,以大义相劝,命方残歌去大云岛下书。林逸虹素来深恨金人残暴,他身登月尊教主之位后,依旧万事依着兄长,只这一回却力劝兄长率明教抗金。

  林逸烟本来踌躇满志,要一举夺得归心盟主之位,不料却被卓南雁击退。虽说其时胜败未分,但堂堂庭烟横终究是在天下英雄面前不胜运遁,林逸烟淤了满腔怒火,听得兄弟的话后,顿时狠狠斥责了他一番。林逸虹犯了执拗脾气,几次顶撞,不由恼了林逸烟。多年来,他在明教说一不二,因有当年剑狂桌藏锋率众抗金之变,林逸烟一直深怕再有教众以抗金之名不听号令,狂怒之下,魔骤发,竟要对亲兄弟处以极刑。

  亏得徐涤尘、曲觞等明教元老苦苦求情,林逸烟才饶了林逸虹性命。但林逸烟盛怒之余,仍将林逸虹施以毒刑,锁在明教的建康华堂分舵内。

  “林逸烟这老魔头,竟如此倒行逆施!”卓南雁心底郁闷,怒道“林叔叔被他囚在何处?我这便去救他出来!”徐涤尘苦笑摇头:“逸虹素来视兄长如神佛明尊一般,你便去救他,他也决计不肯出来。”悠悠一叹,又道“林逸烟这人,却又唯我独尊,狂妄自大。在他心中,自己这一辈子从未做错一件事,谁若不听他号令,那便是自甘堕落,罪不容诛!”

  卓南雁心底黯然:“林逸烟为脸魔功,连他心爱的小妾都要杀死。在他眼中,旁人都不过是草木蚊虫罢了!”跟着不由想到林霜月为了自己叛他而去,心底顿时一紧。

  “教中兄弟刚刚飞鸽传书过来,”徐涤尘面色凝重,沉声道“余孤天颇受金主器重,此次金人南侵,完颜亮善让余孤天亲提了五千兵为前驱,其中颇多龙骧楼内的高手。此部兵马已悄然驻扎在淮河北岸,可大宋那位都统制王权却毫无防备。”

  “都统制王权?”卓南雁听得这名字好,立时想到是那位要侵夺柳四嫂酒肆的王太尉,不由一笑“这位王太尉可是鼎鼎大名的草包。”

  徐涤尘沉沉一叹:“今擂台比武,南宫参原形毕,罗老的大仇得雪,的确是大快人心。只是自始至终,余孤天未曾面,你不觉得奇怪吗?”卓南雁一震,凝眉道:“不错,南宫参身为龙须坛主,余孤天本该全力相救。”

  “余孤天魔功大成,若与南宫参联手,只怕咱们都拦他不住。他既未现身,只有一个缘由,”徐涤尘目光闪烁,缓缓地道“他根本未曾前来!”卓南雁蹙眉道:“他既与南宫参联手害了罗老,为何转不来赴这归心盟会?”忽地了一口冷气“莫非…他还有更紧急的大事要去做?”

  徐涤尘道:“传闻金主完颜亮拥重兵于开封,气势汹汹。若老道所料不差,余孤天忽然无影无踪,必是先前与完颜亮有约,须得即刻赶回。”卓南雁眼芒倏闪,惊道:“这么说,金人南侵,便在指之间?”

  “余孤天连夜远走,必有大变!”徐涤尘手拈长髯,沉声道“可恨金兵箭在弦上,我明教却不能为民尽力!雁儿身兼厚望,定要好自为之。”

  卓南雁心底感激,道:“徐伯伯何不留下,咱们并力抗金?”徐涤尘却摇了摇头,仰头望着黑沉沉的苍穹,缓缓地道:“当年我跟教主呕气,深隐锁仙多年,近却复出,雁儿可知为了什么?”卓南雁双目一亮,道:“徐伯伯忍辱负重,必有远图!”

  徐涤尘苍眉微皱,淡淡地笑道:“忍辱负重谈不上,只算是忍辱偷生吧。但愿我这忍辱,能为我明教存些正气!”说着拍拍卓南雁的肩头,笑道“嘿嘿,当年卓教主豪情义举,咱明教兄弟都佩服得紧。便是眼下,盼着抗金救民的兄弟,还有许多。”

  听他蓦地提起父亲当年壮举,卓南雁不由心头发热,正要细问他的打算,却听徐涤尘道:“老道先去了。该出力时,老道自会前来!大敌当前,雁儿也须珍重。”大袖飘飘,转身便去了。卓南雁长长一揖,待起身时,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余孤天,又是天小弟!”卓南雁想到徐涤尘的叮嘱,不由暗自苦笑“须得立时去寻虞军师和辛大哥,早作定夺。”

  其实余孤天此次未曾赶来赴这归心盟会,却是另有缘由。便在三之前,他刚刚得到龙须秘讯,说完颜婷竟离开了扬州的香巢,不知所终。

  他这次潜回江南的首要大任,便是替大金击杀雄狮堂主。狮堂雪冷罗雪亭神功盖世,数十年来鼎力抗金,已成了江南抗金的一面大旗,砍倒这杆大旗,对宋朝各路抗金豪杰实是难以估量的绝大打击。余孤天马到功成,不但击杀了这位与沧海龙腾齐名多年的武林大豪,更巧施妙计,嫁祸霹雳门,弄得江南武林人心惶惶。

  但余孤天却再没兴致留下来偷看这四海归心盟会。自他在芮王府内被燕老鬼得吐实情后,每想到完颜婷,便绝不按。此次赶回江南因有要事在身,他一直无暇去和完颜婷相会,得知完颜婷失踪,顿时心底惴惴,忙派遣苍龙五灵齐去打探,终于得知完颜婷竟被一个神秘怪人引走,带着黎获悄然北上去了。

  余孤天心怀鬼胎,怕燕老鬼寻到完颜婷,强撑着跟南宫参联手做掉了罗雪亭,便即招呼龙须带路,也一路北上去寻完颜婷。便在卓南雁于归心盟会大展神威,连克三大高手之时,余孤天正一路向北急赶,直奔距建康不远的滁州城。

  滁州乃兵家必争之地,若是金国大兵渡淮河南攻建康,必得先取滁州,此时大宋的都统制王权便率兵驻扎于此。余孤天刚刚得到讯息,完颜婷也在滁州城内。

  即将再见完颜婷,余孤天的一颗心蓦地悬了起来,忽然觉得,天下万事万物,都绝难跟心中的完颜婷相比。

  只是,再见面时,她还会如从前一般对待自己吗?

  完颜婷此时正在滁州城内最大的名店“梅家老店”之中。

  几之前,她忽从黎获口中得知,有一位神秘的龙骧士正在四处寻她,说是得知了诬陷她父亲的真凶信息,并留下了跟她见面联络的龙骧密语。完颜婷顿觉奇怪,忙命黎获与那人见面。一见之下,才知那神秘龙骧士正是燕老鬼。他身为龙斯老之一,自然通晓联络龙骧士的密语,在江南倒是没费什么工夫,便找到了黎获。

  燕老鬼得了逍遥岛主的密令,先不可漏余孤天吐的言语,只需将完颜婷一路引到滁州城内的梅家老店内即可。他当年对完颜婷曾有救命之恩,完颜婷身怀感激,对他的话无不遵从,当下便收拾行装,跟黎获一路往北而来。

  战事将起,百姓惶恐,这诺大的客栈也是冷冷清清。燕老鬼曾在路上告诉过她,只需郡主住进那家客栈,知情之人自会前来找她。可完颜婷昨晚便已赶到这里,候了一,那神秘的知情之人还是踪影全无。好在黎获早将店内客人探查了清楚,这大店内只寥寥地住了七八个客人,全都是寻常客商。

  “这老鬼伯伯,却不知去了哪里?”完颜婷心底又是奇怪又是烦闷,眼见暮色半掩,便起身出屋散步。这梅家老店宽敞,后院别开了一处小园,园内栽的花木似是久未照料了,横枝蔓叶,恰似此刻地糟糟的心境。她信步走入园中的一处小亭内,仰看红西坠,满天残霞殷红似血,不由郁郁地一叹。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柔和的笑声:“姑娘眉含愁,声蕴苦楚,不知有何心事?”却见一个脸罩轻纱的紫衣道姑缓步走来。她身材修长,脸上罩着薄薄的白纱,依稀可见五官绝美。那身道袍虽旧,却洗得极是洁净,这般款款而来,端的风韵天然、清秀入骨。

  这道姑下午才住入客栈,看她眼角细微的纹理,年纪已是不轻。完颜婷跟她见过两面,只觉这道姑见自己时总是眼中含笑,却一直未曾留意。这时见她在纱外的一双美眸莹净明澈,眼神关切,完颜婷心中自然生出一股亲近之意,不笑道:“原来是道长!”

  那道姑笑道:“贫道略通面相命理,姑娘若是心有隐忧,可由贫道看上一看。”完颜婷受其父龙骧楼主所教,也从来不信命理星理,但这时只觉那道姑一眼看来,竟似把自己心思尽数窥破,芳心微震,苦笑道:“我自来不信这些,也不知这东西灵验不灵验呢。”

  “长夜无聊,姑娘只当清谈,聊解寂寞吧。”那道姑眼芒一扫,点点头笑道“姑娘三停平等,五岳朝归,伏犀隐隐若起,生来便是富贵之身,钟鸣鼎食之家。只是月角发暗,想必曾遭大难,父母缘分不厚,令尊只怕不在了吧?”

  “爹爹,爹爹…”完颜婷芳心凄恻,黯然道“确是不在了!”她久遭磨难,虽然柔肠百转,但脸上却平静淡漠。那道姑看出了她是强自按捺心绪,眼泛柔和之,轻声道:“傻孩子,不要刻意压制,要哭便哭,憋久了会闷出病来的。”完颜婷自幼缺乏母爱,此时听这道姑柔声安慰,但觉积郁好久的万千委屈一发地涌上来“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乖孩子!”那道姑伸手搂住了她,眼角也是珠泪盈盈。

  原来这道姑便是当今武林三大地之一的逍遥岛的岛主,也是完颜婷的生身母亲文慧卿。她武功高绝,容貌人才俱是当世一。只因当年完颜亨拘于父命,不能娶她为,文慧卿便在完颜婷半岁大时,负气远走。后来她以绝世之才网罗大批武林豪客,开创逍遥岛这一武林地,更以海岛为基,通船远航各地,贩卖货物,因她长袖善舞,竟致富甲一方。

  虽然多年来旧爱难割,但文慧卿心气高傲,竟与沧海龙腾老死不相往来。当完颜亨家破身死的消息传到了逍遥岛,文慧卿却暗自伤心了多。自那时起,她便遣人悉心打探其女完颜婷的下落。但完颜婷身为龙须首领,其踪迹如何能轻易探听得出,直到近文慧卿突返燕京,才在芮王府遇到了燕老鬼,经得一番巧计安排,才与女儿会面。

  文慧卿与完颜亨相恋并育有一女之事,武林中人全不知晓,即便是逍遥岛的亲从或是新近归顺她的燕老鬼,也尽数不知。她工于心计,只怕贸然相认,全无明证,反惹得完颜婷生疑,便扮作道姑来旁敲侧击。

  “看你面相,父母之缘俱薄,原来令尊…果已亡故。”文慧卿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你的生身母亲似乎也不在你身边,不知然否?”她故意不说“令堂”而说“生身母亲”便是想知道女儿到底怎么看待自己的,这时心底却忐忑起来:“不知那狠心人怎生对孩子说我的?”

  完颜婷叹道:“我是个十足的可怜人。爹爹告诉我说,便在半岁大时,生母便故去了。”

  文慧卿秀眉微蹙,暗道:“这狠心鬼,怎地如此说我?”但转念一想,完颜亨身为龙骧楼主,威震江湖黑白两道,若真要来寻自己,还不万分容易。他既然多年未来找寻,自是要与自己相忘于江湖。依着完颜亨的子,既然不愿与自己相见,那便只能告诉女儿自己不在人间了。她一念及此,芳心百转,搂紧了完颜婷。

  一番痛哭之后,完颜婷反觉心底畅快多了,直起来,却觉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道长,我…我这可失礼了。”文慧卿眼中尽是融融怜爱之意,忙柔声安慰:“姑娘眉清眼亮,是个难得的爽快之人,天尊护佑,虽然目下略有挫折,漂泊无依,后定然多幅多寿。”

  完颜婷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暗道:“我漂泊无依,父母不在,她都算出来了,当真厉害啊!”忽地秀眉一挑“道长当真什么都算得出吗?”那道姑望着她,点一点头,笑道:“姑娘有何愁事,不妨直言,且看贫道给你破得破不得?”心底暗想:“傻孩子,你便要那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给你摘了下来。”她身为逍遥岛主,手下舰船远航诸国,更兼能人众多,完颜婷便是要价值连城的财宝,也能举手得来。

  一抹晕红窜上脸颊,完颜婷却抬头望着黯紫的天空,道:“道长你说,人世间的姻缘是否早都算定了的,再无更改?姻缘不到,便连牛郎、织女那样的神仙,也要隔河相望?”

  “这小妮子原来是动了心!”文慧卿暗自一笑“传闻她在燕京时,曾跟那叫卓南雁的后生相恋,也不知到底如何了?”见她脸蕴红,依稀便是自己少女时的模样,心底柔情更增,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道:“你当年曾恋上一人,只是其时缘分不足,自此天各一方…”

  “缘分不足?”完颜婷美眸大张,道“道长是说…我们终究缘分不足?”文慧卿看她俏脸雪白,心下生疼,忙道“姑娘满面莹玉,命宫紫贯,必得贵人为夫。况且万事都有破解之法,姑娘还须将自身机缘多说些,贫道才好推算。”

  “他…他叫南雁吧,原是我爹爹的一名手下。”完颜婷便将自己与南雁的聚散离合简要说了,只是隐去自家身份,只说其父是一名客商,害死完颜亨的金主完颜亮被她称作了“身在官府的大恶人。”说到最后,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他们都说是南雁贪图富贵,暗害了爹爹。在我心底,自是不信的。况且南雁也说过,那大恶人要找爹爹麻烦,便没那诬陷,爹爹也会遭殃。但眼下…南雁与我确是天各一方。”

  “孩子,”文慧卿柔声道“原来你心中只有这位南雁公子?”完颜婷臻首轻摇,道:“爹爹去世之前,将我托付给了他当年的另一位手下,名字嘛,便叫他小鱼儿吧。”说着“扑哧”一笑,暗想“我每次叫他名字,都似在开玩笑。”接着道“这小鱼儿跟个女孩儿似的,动不动便脸红,倒是死心塌地地恋着我。只是…在我心底,终究当他是我弟弟一般。”

  “原来如此!”文慧卿笑道“在你心底,只怕还是恋着那位南雁公子多些,奈何缘分未足,相思难寄。”

  完颜婷双颊晕红,苦笑道:“我这般痴痴傻傻的,在人家心底呢,却还有一位林姑娘。况且,我还要亲手给爹爹报了大仇,这一生一世,跟他是不会再见了…”说到这里心底的万千愁绪一发涌上,忽地立起,顿足道“我这可是糊涂啦!爹爹当年总说‘相形不如论心’,相面论命的话,总是拿不准的,我今糊里糊涂地却跟你说了这许多,道长,您可别见怪…”说着盈盈立起,转身要走。

  文慧卿见她珠泪才收,笑容凄苦,心底更是爱怜横生,正要寻个话头将她留住,母女俩再多待一会儿,忽听一声苍老的长笑在院外腾起:“阁下来得倒快,若要比拼,这便随我来吧!”笑声悠长响亮。文慧卿和完颜婷齐齐一凛,完颜婷惊道:“是老鬼叔叔!他要跟谁比拼?”

  略略一沉,苍老的暮色中却见一人斜刺里冲到,正是余孤天。

  一路之上,早有龙须不住给余孤天报讯,告知完颜婷的驻足之处。他匆匆赶到梅家老店,纵身掠上屋顶,居高临下正瞧见端坐亭内的完颜婷和文慧卿,霎时间心底发寒:“这逍遥岛主竟也赶到了此处!”跟着便听身侧燕老鬼发笑邀战,他虽知这岛主和燕老鬼联手,自己未必讨得了好处,却仍是大喝一声:“婷姐姐,可别中那道姑的诡计!”横身掠到,掌风猎猎,凌空向文慧卿袭来。

  文慧卿暗吃一惊。她此时却不愿与女儿贸然相认,更不愿跟余孤天动手,只得轻飘飘地横推一掌。双掌相,余孤天只觉身前万千道劲气纵横奔涌,本来他只需借势让开便可卸去这“万象森罗”的凌厉势道,但此时心如油煎,大喝声中,仍是奋力挥掌向前。

  猛听文慧卿一声娇叱,已借势飘然跃起,一晃之间,已到了十余丈外。余孤天长了一口真气,正待飞身追击,完颜婷忙喝了一声:“小鱼儿,你要作甚,还不住手!”余孤天微微一愣。

  只这么一沉,燕老鬼和那文慧卿均已踪迹皆无。“婷姐姐,”余孤天拼力凝定心神,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她…她可是逍遥岛主?适才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她是逍遥岛主吗?怪不得如此身手!”完颜婷却只略略一惊,随即也不以为意,笑道“但这人言笑可亲,我瞧也没甚恶意,你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余孤天紧盯着她,道:“当真吗?她将你大老远地诓到此处,到底说了什么?”

  完颜婷暗道:“那些话可跟你说不得!”霎时娇靥晕红,横了他一眼,笑道“都是些女人家的话,你少来管这许多,”余孤天看她的笑靥含羞带嗔,心底一宽:“婷姐姐决计不会作伪,那岛主若是说破了,她定不会如此跟我说笑。”

  此时园中岑寂,但见完颜婷含笑俏立,淡淡的暮霭残照中,她身上似是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辉光。那一瞬间,余孤天忽然觉得周幽王或许没有错,什么王图霸业、锦绣河山,跟眼前佳人这倾城倾国的一笑相较,全都微不足道。这念头虽只一闪,余孤天的身子便簌地一抖,暗道:“完颜冠,你重任在肩,怎地生出如此辱没祖宗的念头!”

  “小鱼儿又发什么呆?”完颜婷“格格”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你这般风风火火地赶来,却是为了何事?”余孤天俊面一红,笑了笑,道:“这…这逍遥岛主不是好人。我怕她要离间你我,在你跟前,所我…说我坏话。”想到这武功高强的逍遥岛主掌控了自己的绝大秘密,他心内发紧,言语竟结巴起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完颜婷嫣然一笑,深深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小鱼儿,你记好了。这世上,不管是谁在我跟前说你坏话,我都不信。”

  这一句话说得极缓慢极清晰,恰似一盆热水直泼进余孤天颠簸一路、忐忑冰冷的心底,霎时间余孤天只觉喉头发热,叫一声“婷姐姐”将她一把搂住,竟痛哭出声。

  完颜婷被他抱得不上气来,嗔道:“你要勒死我呀!”余孤天一惊缩手。完颜婷才“扑哧”一笑:“这么大的人了,说哭便哭!”掏出怀中香帕,给他擦去泪珠,说笑间,两人一起回屋。

  完颜婷住的地方,总是飘着一抹淡淡的幽香。余孤天再闻到熟悉的幽香,就觉中一暖。借着柔和的灯光,他忽然觉得,婷姐姐身上散出的美,能让他生出一种无比安宁的畅然。完颜亮赐给他的那两个美妃虽也千娇百媚,但与端坐灯下的婷姐姐相比,便全成了闲花野草。

  两人说了几句别后的闲话,一抹忧便掠上完颜婷的眉间。她叹道:“你知道这讯息吗?昨黎获传信过来,南宫参事败被杀了!”余孤天颓然坐下,道:“我也是路上刚刚得知。南宫参野心太大,若非他自不量力,急于求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南宫参提出乘谋夺归心盟主之位,余孤天倒并未太过在意。在他的心底,总对这位南宫堡主深怀戒意,不愿他风头太劲。在匆匆离开建康之前,余孤天只甩给南宫参淡淡的一句话:“明的归心盟会,你要去便去。记住,见机行事,不可力取!”只是任凭余孤天如何心机深沉,也决计料不到南宫参非但没有夺下盟主之位,更丢了一条老命。

  完颜婷蹙眉道:“我也着实讨厌这南宫参。但他这一死,对咱们却没半点儿好处。”

  余孤天“嘿嘿”一笑:“还是拜了卓大哥所赐!听说他武功尽复,连我师尊出马,都收拾不了他。”说到卓南雁,他的笑声顿时阴冷起来“每一次跟他重逢,他便是跟我作对!婷姐姐,这也怪你!”完颜婷玉靥一凝,芳心又了起来,淡淡地道:“这跟我有什么相干?”

  那完颜婷传令龙须放过卓南雁之事,南宫参早暗中禀报给了余孤天。这股酸苦的怒火已在余孤天中蕴了多,但此时见完颜婷发火,余孤天心底反而一软,他痴痴地望着她,声音反而低了下来,道:“我请姐姐做的东西,可成了吗?”

  完颜婷却哼了一声,声音有些无奈:“上次你派南宫参自我手中取走的‘片晌癫’,莫不是用在了罗雪亭的身上?”余孤天点头笑道:“还亏得你那‘片晌癫’,不然怎地对付得了狮堂雪冷?连南宫参都佩服你这宝贝灵验呢!”他的眼神闪亮起来“完颜亮这便要御驾亲征了,咱们良机已到,只要你配成了那宝贝…”

  完颜婷也是眼芒一亮,恨声道:“既是对付这昏君,便什么手段都不为过!”她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取出那乌气沉沉的天香宝囊,打开来,摊在桌上。余孤天不有吃了一惊,却见不大的木匣内盘着一条小小的金蛇,那金蛇长不过尺,细如笔管,蛇神当中却着一只拇指大小的乌黑怪鸟。一蛇一鸟已然身死,兀自紧紧绕。淡淡的灯光下,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昇煞气逃匣而出。

  “按唐门毒经的说法,这两种毒物死在一起的,叫做蛇殄,形如蛇相抱,其毒刑也暗藏生克。”完颜婷道“以蛇殄同归于尽的毒物大多毒早丧,只是这两样毒物太厉害了,毒仍有妙用。别看这鸟儿小,毒最猛,爱食毒蛇,名叫离魂鸠!”

  “离魂鸠?”余孤天惊道“当年我在叶天候手下时,他曾跟我纵论天下毒物,说到若以猛效速而论,天下毒物当以离魂鸠为王,只是这离魂鸠便连龙坛内研毒物的耶律瀚海都未尝一见…”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忽然住口。要知叶天候和耶律瀚海正是当年背叛龙骧楼主完颜亨的首要人物,叶天候说的这段话,也正是处心积虑搜寻研制对抗完颜亨的毒藥时所说。

  好在余孤天当确在叶天候手下当差,完颜婷便也没有多想,点点头道“不错,传说被离魂鸠咬中的人,畜,瞬间僵死,形若离魂。这离魂鸠乃是世上最小的鸟儿了吧,听说早已绝迹,不想黎获带着大批人手,在蕲州黄梅山猫了七七夜,竟用天香宝囊捉住了一只。嘿嘿,也难怪耶律瀚海那恶贼没有见过,这等神物,若无天香宝囊这稀世奇珍和龙须的大批手下,焉能得手。”

  “完颜亮那恶贼有萧抱珍这使毒的大行家相护,咱们若要用毒对付他,便须不出一丝痕迹。偏偏天下的毒物都有有味,只有离魂鸠的眼下之,炼出来的毒才能无无臭。”她说着又幽幽一叹,手指那金色小蛇,道“只是世事难如人意。跟离魂鸠一起奔入天香宝囊的,还有这化血金螭。化血金螭毒不烈,生爱食猛兽之血,却正是离魂鸠的克星。这一蛇一鸟,相克而死,竟让离魂鸠的毒也削弱了许多。”

  “毒削弱了?”余孤天大是焦急,连道“那可如何是好?”完颜婷笑道:“别急,毒自有其生克之道。”她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银瓶,举在眼前,低声道:“这就是我用离魂鸠和化血金螭苦炼出来的宝贝‘鬼牵机’,可着实费了不少心血。离魂鸠的烈毒虽然被化血金螭化去不少,却仍具妙用。我用羊犬试过,施毒之后,中者毫无异状,待十二个时辰之后,化血金螭的毒尽去,离魂鸠毒,才能让中者周身僵硬而死。”

  “妙极妙极,这叫福祸相依。照我的本意,原是毒得越慢越好。十二个时辰后毒才发,这才叫神不知鬼不觉!”余孤天心头狂喜,拈起那银瓶时竟是手臂发颤,低笑道“只是鬼牵机这名字不雅,须得改个名字。嗯,我还是喜欢叫龙蛇变!让龙变成蛇,让蛇再变成龙!”一蓬幽亮幽亮的光自他眼中耀起,余孤天沉沉地道“芮王爷,您这宝押得对了,我余孤天才是真龙!”

  完颜婷想到了父亲,心底也是豪气陡增,笑道:“好,便叫龙蛇变!”余孤天望着她幽幽地笑道:“我这才明白芮王爷的心思,龙蛇变,龙蛇变,他就是要我这小蛇再变成龙啊!嘿嘿,龙子落难陷浅滩,郡主重情传尺素…郡主姐姐,咱这天造地和的故事,也不知芮王爷在天上能听到吗?”

  完颜婷心底五味俱浓,低叹一声,并未答言。余孤天忽又想起什么“嘿嘿”一笑:“婷姐姐稍候,待我出去寻一样活物来!”转身出屋,片刻工夫便即转回,手中拎着一个黑布罩头的书生来。

  “这龙蛇变到底效力如何,咱们可得试上一试。”余孤天说着解开了那书生脸上的黑巾,笑道“这小子是我在街上顺手捉来的。”那书生身材瘦削,此时道被点,昏不醒。余孤天忽地“咦”了一声,笑道:“婷姐姐,你瞧他的模样,竟有几分像我那卓大哥!”

  完颜婷冷冷地道:“你总提他做什么?”余孤天突发奇想,手抚着那书生的面庞,呵呵地笑起来:“待会儿小弟亲自动手给他易容改装,让他变成卓南雁的模样,便拿这‘卓南雁’试试咱这龙蛇变的效力。婷姐姐,你且瞧我易容的手艺如何。”

  完颜婷脸色煞白,冷冷地道:“我不喜欢!”站起身来向内屋便走。余孤天忙上前拦阻,不经意地便伸手揽住了她的纤纤柳,触手之间,但觉她肌肤柔滑,一股处子幽香陡地袭来。余孤天尝过云雨滋味,登时心神一,况且眼前佳人实比那两个美妃娇百倍,不由心底火蒸腾,手臂倏紧,将完颜婷拥入怀中。

  “余孤天!”完颜婷秀眉挑起,嗔道“你又要做什么?”余孤天瞥到她清炯炯的眼神,中的火焰便是一弱,跟她对视片刻,才松开手,苦笑道:“婷姐姐,我能对你做什么?”

  他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过来,道:“这是那昏君亲笔所书,要我交给南朝的都统制王权!明你便跟我同去,看个热闹。”完颜婷却退开一步,道:“这昏君的玩意儿,我才懒得碰呢。”扫了一眼那可怜巴巴的书生,柔声叹道“你执意要试,也由得你!只是这鬼牵机是我逆用唐门‘绕指柔’的炼法制成,见血之后,反噬之力极大,你须得万分在意。”

  “是龙蛇变,不是鬼牵机!”余孤天笑着纠正,却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关切之意,忽地心底发暖,又上前抱住了她。完颜婷微微一挣,没有挣开,便也由他抱住了。余孤天见她美眸微垂,灯下瞧来,更是娇不可方物,心中愈发地热,强自克制,只在她香靥上轻轻一吻,笑道:“好香,小弟先去了。”

  完颜婷看他拎起那书生,笑地转身出屋,不想到适才那道姑说的话,芳心内便生出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既有忧愁,又有些烦,更有淡淡的歉疚之情。

  余孤天拎着那书生转回自己的卧房,才解开了他的要,柔柔地低笑道:“卓大哥…”那书生颤声道:“小生余求同,乃、乃是王太尉的亲近幕僚,尊驾定是认错人了。晚生不姓卓…啊…”话未说完,但听“喀嚓”一声,余孤天已将他左臂的骨环摘了下来。

  “现在,你姓卓,”余孤天还是柔柔地笑着“名——南雁!记住了吗?”余求同忍痛点头,哭道:“是,晚生…晚生卓南雁…”余孤天呵呵低笑,打开那瓶“龙蛇变”挤出些来,洒入水盆中。一抹半透明的黏稠汁滚入那半盘热水中,立时消融得没有一丝痕迹。

  余孤天弄了条巾帕,在盆内慢慢搅动,跟着拽过余求同,将那巾帕漉漉地提起来,在他脸上擦着。余求同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觉口鼻尖凉飕飕的,也不觉得疼痛,但心底却有一股寒气直透上来,吓得连气都不匀了。

  “你跟着我说,”余孤天一边擦着他的脸,一边慢悠悠地道“我卓南雁顶天立地,不想今落在你的手中!”余求同颤声道:“我…我卓南雁顶天立地,不想…不想今落在你的手中…”

  “好好说,发什么抖啊?”余孤天撇了巾,双手一抖,将他的膀子重又接上,笑道“好吧,看在你也姓余的份上,且先跟我说说王太尉近来忙些什么,我便饶你不死…”

  “王太尉…王太尉…近怕得要死…”

  王权王太尉近确是心如油煎,惶惶不可终。金兵快到脑门上来了,但剑拔弩张的,就是不出手,大宋赵官家便连发圣谕密旨:决不可先行招惹金人。

  对王太尉来说,这密谕实则如同废话。

  王太尉做梦都不敢去招惹金人,他心底想得最多的,是战事起时,如何保得自己这颗项上人头。按着大宋赵官家的英明决断,二十一年前取得顺昌抗金大捷的老将刘锜驻扎扬州,尽率淮东诸军,王权乃是副帅,奉命驻扎建康府。在顶头上司刘锜的连连催促下,王权才硬着头皮移师滁州。

  这两间,王太尉跟自己几个幕僚商议多次,却也没什么良策。今又是一场纸上谈兵,众幕僚各逞口舌,口沫横飞地直论到了晚间,王太尉听得脑子里一团糨糊,心中更没主见,只得暂且散了。

  匆匆赶回府内,口干舌燥的王权命贴身的小妾温了酒,几口便灌了下去,不觉腹内憋出一股火来,拉过那美妾便要亲热,忽见一人慌慌张张地闯入屋中。

  王权抬眼看时,正是幕僚余求同。他此时火正浓,没好气地道:“你来作甚?”余求同满脸苦,道:“大人,有位叫余孤天的老爷,要来见您!”

  余孤天在大宋金殿上痛诟赵构,名声遍传江南。王权听得“余孤天”这三字,一把搡开那小妾,颤声道:“我见他作甚!让他快滚快滚!”忽听屋外有人一声低笑:“大人还是见一见我的好!”余孤天携着完颜婷的手,缓步而入。两人都是宋军将官打扮,又有余求同带路,夜之中,寻常宋兵哪敢拦阻。

  “你当真是,”王权看一眼昂然立的余孤天,大惊失“是…金主完颜亮的重臣,余孤天?”余孤天傲然点头,拉过屋内的大椅,大大咧咧地坐了。王权大怒,嘶声大叫:“方虎何在?快、快将这厮给我拿了!”方虎乃是他的贴身侍卫,臂力过人。大战将起,王太尉每里心惊跳,便命方虎随护左右,便是在他寻作乐时,方虎也可随意出入。

  他喊声才起,门外便起一声沉闷的虎吼,一人破门而入,陡地向余孤天扑来。这方虎膀大圆,腾身一扑,便如一座小山横而来。

  余孤天却淡淡一笑,头也不回地反手戳出。方虎看他这一指轻柔随意,呵呵狂笑,毫不招架,只挥掌向他脑顶抓来。余孤天瘦长白皙的食指倏地戳中他茸茸的前,方虎才蓦地一震,眼中出骇异之,浑如看到了恐怖妖魔。

  “倒吧!”随着余孤天冷冷的笑声,方虎轰然倒地,跟着身子突突一阵疾颤,再也不动了。

  王太尉怒道:“没用的东西,快快起来!”伸手一拉,却见方虎手臂软绵绵的。他心底大震,顺手在方虎身上摸了几下,竟没摸到一块完整的骨头。原来余孤天这一指存心立威,指上魔功灌注,真气游走,将方虎浑身骨骼尽数震碎。

  那小妾见方虎的七窍内正慢慢渗出血来“啊”的一声惊呼,便昏厥过去。王权也觉双膝一软,便要跪倒。余孤天伸手托住了他,笑道:“王太尉免礼!”王权如见鬼魅,颤声道:“不知…不知余大人有何吩咐?”

  “哪里有什么吩咐,”余孤天自怀中摸出那封书信,递了过来“此乃大金皇帝给你的亲笔书信,万岁对你甚是赏识,只盼太尉能为天下苍生着想,顺应天下大势!”

  王权惊魂稍定,得知金主完颜亮竟给他御笔亲书了书信,顿觉荣光万分,颤巍巍接过那信,急急扫了一遍,忙赔笑道:“大金皇帝仁德,我…下官自会识得大体…”

  “识时务者为俊杰!”余孤天一笑而起“我早知道王太尉乃是识时务的豪杰。待我大金天兵一到,王太尉可要记得今之言。到了那时,你便是平定江南的大金功臣。”王权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余孤天揽着完颜婷的纤手,悠然向外行去,走到门口,忽地沉声道:“王太尉!”

  王权一抖,忙道:“下官在!”余孤天冷冷地道:“太尉若敢背约,这求同兄便是你的下场!”蓦地望向余求同,幽幽一笑“那龙蛇变,也该到时候了吧!”

  余求同被他森冷的眼神得心底一寒,忙退了一步,不知怎地,忽觉浑身剧痛,如被千万细针攒刺,他“啊”地一声低呼,又觉呼吸发紧,呼吸不得。他挣着手,要扯开颈下衣襟透口气,但那手只伸到半截便定住了。跟着,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余孤天昨晚给他擦脸时,那龙蛇变的奇毒已顺着其口鼻眼耳渗入体内,在经脉血中游走孵化,到得十二个时辰后,克制离魂鸠毒的化血金螭之藥被热血化去,离魂鸠的毒骤然发作,顿时让他全身血凝固。

  只不过转眼之间,这位能言善辩的余幕僚便已化作了一具僵硬的石头。王权只看得魂飞魄散“扑通”跪下,连连叩头:“下官不敢背约,下官决计不敢背约…”余孤天指着地上的两具尸身,呵呵冷笑:“背约了也无妨,不过是两样下场,或做石头,或做烂泥,只看王太尉的兴致了!”冷笑声中,大步向外走去。

  完颜婷却回头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王权,冷冷地道:“这余求同身上的血有毒,你们收拾他尸身时,可要留意他身上的毒血。”

  王权忙又向她叩头,只道:“下官遵命,下官谨记在心…”再一抬头,那两人早没了踪影,回头看时,屋内两具死尸一立一卧,形状诡异,他顿时又抖了起来,颤声道“妖法,全是妖法…”

  正自突突发抖,帐外忽地闯进一人,叫道:“大人!”王权吓得险些瘫到地上,看清是自己的一名亲兵,才怒喝道:“什么事?慌慌张张!”

  那亲兵看见地上的死尸,也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刘锜大帅传令,让您急速进…进兵庐州!”  wWW.piNGgxS.com 
上一章   雁飞残月天   下一章 ( → )
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王晴川编写的雁飞残月天全文免费阅读;请把雁飞残月天最新章节分享推荐给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