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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盖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艾成歌文集作者:艾成歌	书号:1665 时间:2013/12/29 字数: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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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滨江路旁的长椅子上，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去，天空已经变成一块浓重的蓝，而滨江路上的灯火开始陆陆续续亮起来。她呆坐在那里很久，她盯着自己的朱红色连襟裙的下摆，这件衣服至今仍然是那么丽，当年林和言花去半年积蓄买来只为她穿上那么像新娘，想到这里她突然像是惊醒一样，忙翻出记事本，上面写着：8月18号，林和言的婚礼。而自己决定盛装出席。她这才恍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以这样的穿着，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她这是要去参加一个男人的婚礼，在路边小歇一下却不想竟沉沉睡去。　　她于是站起来，沿着江边往下走，朝172路的站牌走去。她低着头，沿着一队瓷砖一路走下去，不时抬头看一下江面或者天空，这原本是两个人的路，江面的灯火就仿似情人的眼睛。在深夜里，他曾经说这个城市连星星都没有，他一定不会在这里住很久，他许诺要带她去寒冷空旷的北方，要整晚整晚仰着头看星星，当时她什么都不想就一个劲地拼命点头。可是现在呢？他要结婚了，他也许再也不会离开，星星已经对他不再重要。　　这时候吹来一阵风，吹得她的裙子无意识地把她往后扯，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竟在大街上突然停住，然后一个人喃喃自语，温柔的人看到或许会心里怜悯一下，但一般人只会笑她的傻，这大街上走过的这许多不同女子，没有几个是真的如她一般悲伤呢？她微微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往下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她坐在公车站牌周围的长椅上，等着172路缓缓开过来。这条线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非常寂寥，散落着几个人，一对年轻的情侣，一个学生，一个上班族，都是安静没有言语的乘客，他们彼此保持距离，沉默着等着属于他们班车的到来。她坐在候车的椅子上，心里又忽然想起他们在江边留连然后错过最后一班车，于是沿着站牌一路走下去，在少女时代，她有过的“要是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该有多好的想法”这想法那时候是多么强烈，充斥着自己单薄纯洁的心灵，到如今只是换来一声冷笑罢了，林和言是只能陪她走一段路的人，拐个弯之后，就走散在茫茫人海。　　172路车终于贴着路边缓缓停下，她上车却发现自己身上竟找不到一块钱，只有尴尬地望着已经不再熟悉的司机，低低说了声我没有带钱包，却被坐在前排的一个年轻男子听见，然后递给她一枚带着体温的硬币。她接过去，突然呆了一下，心里想什么时候出了新的钱币么？但是并没有说话，朝着那个男子浅浅地笑了一下，走到公车的最后一排坐下，然后车子闷哼一声，慢慢地朝下一站驶过去。　　林和言曾经说过夜巴士就像在黑夜海面上行驶的一条船，四处都是茫然的夜和点点的光亮，而嘈杂的城市的声音就是海洋的声音，从这一个站到下一站，这是一断短暂的航行，出发点目的地永远都不会变。她现在想起来竟真的是这样，车子就是渡轮马路就是航线，一样摇摇晃晃，只见窗外景物飞逝，彼此之间隔着远远的一片又一片的海。　　她的前程往事就这样不可竭止地翻涌出来，伴随着车子的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有节奏地回忆起来，他们在这趟公车上度过的许多美好时光，那时候这条路还没有这样的干净漂亮，两旁的楼还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两边许多的霓虹灯，空气却是清新纯净地弥漫着一阵又一阵甜蜜，想到这里她又忽然停顿，她想她以前真的有注意过周围的一切么？那时候她眼里只有林和言一人而已。他眼神清澈，没有钱穿名牌衬衣却是英气人的帅气，他家境不好，恋爱的时候去不了要花钱的娱乐场所，两个人只能一遍一遍沿着江边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她想他最后还是骗了自己，他许诺的幸福最后给了别人。她的回忆到这里突然应声而断，她害怕再回忆下去会控制不了情绪在车上失声痛哭，她已经是一个年近30没人管没人要的单身女子，她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失魂落魄，更重要的是，林和言的婚礼她一定要去的，不然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车子就这么一路开下去，她不再回忆脑子里一片空白，灯火太亮，周围的人太吵，她把自己缩在座位上，紧紧挤住车厢想把自己变小，变得谁也看不见，变成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飘走，她一个人坐在一辆夜班车的最后一排，她要去参加她最爱的男人的婚礼，那坐在前排的只留下背景的男男女女，又有几个是真的在乎这些那些呢？　　时间大约7点45分的时候她从包里摸出一些化妆品，掏出镜子打量自己。她真的是老了，皮肤松弛，开始出现细细的皱纹，嘴也不再如樱桃般红润，她这样定定看了一会，暗自感叹岁月如刀，然后开始往脸上涂上厚厚的粉底。他反复涂抹，力求完美，她对着镜子微笑，突然看到眉心裂开一到伤疤，她一惊，低低叫了一声，但很快不再在意。她想到即将到来的尴尬，她会说新婚快乐，林和言挽着她的新婚太太微笑着答谢，她觉得在那一刻她一定要比那个女人漂亮，她要比在场的所有女人都漂亮，她要从某一方面真的成为那时候的女主人，尽管她真的已经年华不在，年华都耗尽在林和言的臂弯。　　其实她心里曾经有过那些美好的幻想，如今成了幻觉或者黄粱美梦。她想到寒冷空旷的北方，想到到现在仍是永恒不变的星星，她想到今天晚上预约的一场宿醉，她想到林和言从未这般开心的笑，她想她想她想，她的心事突然又像这样纠结在一起，分不出清晰的脉络，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这个女人又到底能做些什么呢？她失声痛哭，像个丢失心爱玩具的孩子，那种狠命的哭，往死里哭，到最后惹得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其中一个老爷爷对旁边的老说，你看她哭得多伤心，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老说，她这样的年纪，还能是为了什么？　　她这样的年纪，还能是为了什么？　　她缩在那里不知道哭了多久，抬起头来发现车上已经变得人影寂寥，除了司机之外就只剩一个穿校服背书包的孩子。她知道终点站就快到来，又想到自己哭成这样，这张脸一定花到不成样子，于是忙掏出镜子打量，一照之下吓得“哇”一声，忙把头低下去，那个学生回过头来，估计是看不清她的脸，也没发现什么，车子继续往下开下去，四处没有光亮，一切突然变得寂静起来。　　过了两条街之后车上突然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下一站为172路车的终点站——万寿路站，请乘客做好下车的准备。” 　　她的脑子轰的一声，几乎要窒息过去，她走到前排，再不顾自己的额头、手臂拼命往外血，她扶着司机座位的栏杆，声音急促而惨烈：“司机！司机！172路的终点站不是恩平饭店的吗？不是恩平饭店的吗？” 　　司机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看着这个女人，呆住片刻几乎要撞上前面的车，很快他平静下来，说：“小姐，你在终点站下车吧，对面就是医院，恩平饭店几年前拆了，你被撞到脑袋了？而且我开了这么多年，终点站从来都是万寿路，恩平饭店那个方向根本是相反的。” 　　“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你一定是搞错了！你一定是搞错了！” 　　她像疯了一样在车子上嚎叫起来，不停叫着停车停车，上去就拽司机的手，司机骂到今天真倒霉，遇见一个疯女人，只好迫于无奈靠边停车。　　她穿着她的朱红色连襟裙在不知名的路上狂奔着，没有方向似乎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她的额头、手臂身体都涌出暗红色的血，血珠在风中像羽一样在风中飞舞。她叫着我要去恩平饭店我要去恩平饭店，她低低唤着林和言林和言，像一头暗夜里了路的野兽，直到最后在一个报刊亭边无力的倒下，她这才看到，这天的期是1999年8月18号。　　她这才蓦然想起，10年前，也就是1989年8月18号，她在去林和言婚礼的途中，故意冲出了马路，被一辆货车撞到飞出10米开外，当时就立即身亡。　　那时侯她看到，漆黑的夜幕上挂着两颗眼看不到的星星，而那辆货车，像一艘沉默的渡轮，笼罩着夜，开往不知名的某个码头。　WWw.PInＧGXｓ.ＣO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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