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白衣胜雪月文集txt下载 |
|
瓶盖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白衣胜雪月文集 作者:白衣胜雪月 | 书号:24502 时间:2018/12/29 字数:4978 |
上一章 花飞令夏 下一章 ( → ) | |
秋塘绿裳冷,梦泽晓寒生。 落花逐水,明月挽清风。 空照花魂归,独留无魄人。 孤萤寂寞挑,一点伤心灯。 ——月下观残荷 夏令无字,也无飞花。 每朵花都怀抱属于自己的季节,那么是谁在夏的肩头梦宿,如一只灵飞的蝶,透明的翅子张阖? 夏之花该是荷吗?那千叶成花的一朵,正在静谧的湖中亭亭,风里低扬着纱叠的白裳素袂,游丝般浮起幽洌的冷香。她是一盏玲珑的灯,心蕊为月点燃,引着谁家少年在这如水的凉夜里泛起兰桨,破波而行?水声欵乃,绿影退让,碧云螺髻的美婢挽起千层绿罗,帐中伊人正回眸,嫣然。 夏之花该是荷吗?拔离淤泥七尺的高度,凌波微步。她正举着风盏,啜饮秋第一杯霜,一霎里脊骨生寒。 夏灯燃在少年荷香四溢的院庭,锣鼓喧嚣,一盏如昼。父亲在那人群中央,在这个简陋的舞台上,他是永远的主角,我在台幕之后,在这舞台唯一的黑暗角落,安静地窥望台下看客一晌的,看那时间如水,滑至夜未央,最不喜的是月沉人散,父亲在灯下收拾着行囊,我和母亲熟悉地在旁递着,么件进入大行李袋有着严密的秩序,一丝不苟。 也许再如何的繁华也有它收捎的时候,曲终人也就散了——也许就从那时起,我的眼底才开始藏着那个繁华而落寞的影子。 父亲一向是我的英雄 此世最早的记忆大约是幼年时厨房前的那一场细雪,那白色像盐一样从旧的青瓦檐隔出的灰色天空里洋洒而下,无声无息。我站在门口旁的大水缸边上,吃了一半的饭盛在瓷碗里——画着一只色彩鲜明的大公,最普通的那种碗,愣愣地端着,眼梢不由自主地飘入门外飞白的天地,厨房的幽暗角落,母亲正用米糊喂着还在襁褓里的妹妹。 这些久远前的边角细节,是一方钤印——因为年代的逝去变得棱角模糊,渐让人忘了最初的内容。唯有一次,母亲谈及这场雪,你妹妹出生那年下了雪了。一句话,如红泥拈起,在记忆空白处忽地飞落下了这道冷红的印,脉络清晰。 那场雪下的时候,我两岁。 不会有错,这个重山瘴林的地方,下雪次数屈指可数,那场雪,确是我记忆最初的年轮。 飞逝的空白与清晰的画面两相迭,在我的前生过。 此后,四岁之前的记忆中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四岁之前,我和妹妹一直是带,妹妹爱哭,常常抱着她在马路上晃,哄她睡觉。马路旁有棵大柳树,总是蓬着丝发,仿佛永夜地纽结着的长叹和妹妹声嘶力竭的啼哭。 一天夜里,我原本是睡着的,突然不知为什么睁开了眼睛,吵着叫: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然后也不理梦中惊醒的诧异,从后院穿向厅堂,还不等迈那高不可攀的侧门槛,一双温柔的手抱住了我:“乖囡囡。”跟在身后的是提着大大小小包行李的父亲。 母亲背上,一个小小的娃儿睡得正香。 他是弟弟。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在家,父亲在外。 记得小学三年级时,父亲从远地寄来了一封信,家里文化程度最高的就是我,理所当然由我拆读。母亲坐在院子的墙角边上洗衣服,在厨房里炒菜,弟弟和妹妹一个在玩,一个在矮凳上趴着做作业。信的内容记不全了,只知道挨着个儿把全家人问了个遍,说到谁我就靠近谁,把那一句指给谁看,全家人都高兴得很,一个劲地问父亲好不好,我说好,她就又跑着进厨房了。 父亲在飘,是一朵天涯的云筝,一只江湖的舟,云与水把他牵扯在故里,牵扯在老旧的庭落,牵扯在婆媳孙三代各自的思念里,于是他无法如风,无法宿在青云之端,不去回望人世的尘埃。 父亲回来了,深夜的厅堂,灯照着高大的房梁和木壁,我躲在母亲身边细细打量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他却一下子把我搂了过来,高高地举坐在他肩上,步入庭院。 不走了,父亲对母亲说。 母亲什么也没应,只是笑。 一柄剑从此悬在了父亲久未调弄的小提琴旁。 剑——母亲大约从来不懂父亲剑舞的心情,也从来不懂父亲《绿岛小夜曲》里一声声姑娘的深情。母亲只知道默默地下田,收拾好一季的菜粮,又播下一季,我常陪母亲下到田里,帮着给菜浇水,累了就和母亲一起坐在田埂上就着军绿色水壶里的白开水,吃着五钱两个的黄油面包,母亲细说着今天和明天的计划,无非是哪些菜该摘了,哪箱田土该翻了,九龙江的河水喧嚣着奔向远处的山峦,夕阳在山头凄地吐,余辉飞掠过田野与楼房,无比地壮观——而这与母亲无关,母亲知道什么是生活。 父亲真的再没有长时间地离开过家,有也只是在附近的县乡转转,有时会带上我和母亲。父亲母亲拎着沉重的行李,而我每次只是持剑,手指紧握黑色的剑鞘,接周遭倾羡的目光,确有人在江湖的感觉。 夜深回时,重山相夹的公路上抬头望天,夜晚的天空如漆黑的魔毡镶满了宝石一般的星子,摩托车上的父亲兴味盎然地说,以前骑自行车那会儿,有一次七夕(中国夫节),深更半夜为了赶回家却把车胎弄爆了,结果牵着车走了十来里的路,回到家天都要亮了。 每次说及,母亲眼中总出不解的神情,说:早知道就第二天回来好了!我却总不免要敬佩而神往,父亲骨子里原纠结着非比常人的浪漫情结,一生讲一个义字,一个情字,觉得这是一个江湖人的本份。 缘此,每逢佳节,我心底就会闪过父亲牵车在夜里行路的孤影,朝着家的方向,执着而坚定。缘此,我们才会把心的纤索不由自主地系在中庭,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月圆月缺,思念如箭,直指渐荒了的那个旧院。 家在一厝屋的主轴线上,余的都改了他姓。父亲说早先我们家是大户,后来人丁单薄渐渐衰微,房子卖的卖,抵债的抵债,像个残了的人,四肢俱去。 祖父早逝,父亲和我们对祖父的印象都只存在于那一张张发黄的老照片上,小心地收在一个古旧的革箱里,像收藏起早已远去的爱情故事——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四个儿女在这个四面楚歌的院落艰难地经营,儿子渐长成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她唯一的希望。而为了保存这些祖辈传下来的薄产,青年时的父亲曾拿着长守在院周,看打下地基的一砖一瓦都埋下危险的导火索,牵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眼睛里,那眼睛分明闪着霍亮的火星,一触即发。 土地与宗族的观念虽然从小就植在我们的心里,在曾经的后花园历经菜园,而后又成为一栋栋拔地而起的建筑的变迁中,我们终于还是逃离了这个祖辈居住的地方。 九九年,风雨如晦。 我的分配问题将父亲出了两鬓苍白,夜地读文件,信访,上省,半路被拦截,被拘,与教育局打官司…他以强大的意志,江湖人的血做着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但在他人生最艰难的这场战役里——他赢得漂亮。 就在我们担心在经历一年周折奔波的父亲时,却不料是母亲出了事。 父亲几乎崩溃,一时之间简直不知如何自处。早年丧父,中年丧偶,人世间不幸之事他遇三之二。他如祥林嫂般反复说着和母亲的事,仿佛不相信事情会发生而已然发生,他说,这辈子该尝的苦都尝尽了。而我,我似乎是唯一能解他心结的人,但却冷冷地封住言语,不能听闻,不能说及,怕倾倒出一个海洋的悲会将我瞬间淹埋。他一遍一遍地拉着《绿岛小夜曲》,却不知它是我心底的魔音。从来没像那段日子般冷过,有时不知道自己在睡着了的第二天是不是还会醒来,泪水只在深夜淌,一次次透枕巾。世界分崩离析,七零八落,无法收拾。 旧庭的里晴时都飘着凄风惨雨,每人守住自己的伤,无法跨越,谁都指望有人拯救,可谁也无法拯救谁。 这个曾经点滴着人世悲离合的院庭,在经历一次次风雨侵袭后摇摇坠。 人生原没有真正的赢,我们终究还是输给了命——一夜里,沧海桑田。 离开时,因为母亲已不在。 离开时,所有的悲都锁入了记忆中永远飘洒四月雨的那个庭院,连同她笑时的模样。 新家在城市的边缘,门口一条清渠经,里夜里唱着低调的歌子,至不远处种着各式果蔬的田地间,几口方塘里摇曳着清丽脱俗的荷花。登上五楼的阳台,在林立的楼宇间寻觅流逝的岁月与爱恨,田边一株三角梅斜淌着翠波,顺着花枝下。苍空里,远黛轻描,两树冠盖的老樟张着长满绿蕨青苔的枝干,略抬眼,眼帘外涨满了或疏离或浓密的绿。 侧边的荒土渐渐被开垦成一畦畦的菜田,芹菜,蒜,葱,地瓜叶…周边还种了两棵木瓜树及各种花草,无论哪个季节都能望见累绿中裂出红粉。 舍后是一条火车路。斜坡上长着青翠的竹,飘逸的松,冶的夹竹桃,还有那夕阳中醒来,黎明里闭眸的紫野花,成片成片地沉在团团浓绿中,形如紫星。火车路下这条三四米宽的小径,一边通向更深的山里,一边通向城市的繁华。 我喜欢新居,喜欢它立于这个城市最合适的位置,喜欢它的中庸之道。 我怨恨新居,怨它无情地把所有有关的过往割裂,无论欢乐或悲伤,恨它是一张白色薄纸,它只让你风清云淡,用烟霞,用碧空,打了一层薄薄的底,厚重的情感与多情白发,如一层层油彩朦胧成的幽暗泽,留在旧院——皆已云烟? 我已置一个沧海在遥远的庭院,苍天下相望,知道此后还会一次次地沧海桑田,而我又该择往何处逃离? “荷叶生时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夏日黄昏里坐在田埂上或登上铁路桥可见开得正盛的粉荷,碧叶田田。秋皆恨,唯有夏,张着粉红色的眸子,述说着不顾一切的爱与,挥霍着飞逝而去的华年。母亲山上的坟头正对着家的方向,于是思念的线就牵了起来同,延展在层波之间。“深知身在情长在…”不自觉地着,此身一在,此情便一不能断?或者当是人在情在,人去情亦去? 新居,除了母亲的遗像,再没有任何母亲的东西,她在弟弟的房间里展着笑颜,看起来多少有些凄楚。 父亲终究还是娶了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对家里所有人都好,新居左邻右舍无人不夸她的待人。正是她把那片荒土经营成了花园,正如在父亲已荒的心土上也重新开垦,植上新的绿色。 我没有理由让谁永恒在沉在悲伤,也没有理由让我最爱的亲人不去幸福,只是我的伤又该谁治? 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恒久不变的爱情,纵使重情如斯的父亲也是如此。他终究不是那个守着冯横墓十六年的黄药师,也不是守着小龙女一句诺,苦等十六年依旧跳崖殉情的杨过,他终究只是现实中的一个平凡人。我忽然明白了爱情的天长地久真的是一个最美丽的童话,尽管我想永远沉醉它的香甜中,可人总会长大,不再少年狂。人在人世,并不为爱情而生,爱情只是生存的一部分,人生里比较有色彩的一部分罢了,失去了色彩却失不去画面,黑白世界里我们还得继续演出自己的人生——何况,你还有机会可以去寻找另一笔色彩。 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在心底塌了一尊英雄的塑像,从此不再期待永恒。只不过古典的爱情一刹里全部瓦解,想着谁说,可爱的都不可信,可信的都不可爱。只不过在历过生死劫后,又历了一场更彻底的情殇。文字里再不奢谈爱,爱如地,是心弦拨处的隐痛,走出悲伤,走入幻灭。 你看过莲吗?在一片静谧的水里,静静地睡去了的那朵。层层叠叠的莲瓣,编织起一张温柔而安全的网,即使风吹动湖水,也不到它那颗沉睡的心。 它在做梦呢,梦中全是前生的记忆。美丽的,悲伤的,笑过的,哭过的,都是前生的事。它睡着了,一切都不再真实,一切都不能让它再次受伤了。把故事封印在莲心,封印,用它层层叠叠的莲瓣。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夏令无字,也再无飞花。 wWW.piNGgxS.com |
上一章 白衣胜雪月文集 下一章 ( → ) |
瓶盖小说网为您提供白衣胜雪月编写的白衣胜雪月文集全文免费阅读;请把白衣胜雪月文集最新章节分享推荐给您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