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设防文集全文免费阅读,来来往往于追悼会的那些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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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盖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不设防文集作者:不设防	书号:24406 时间:2018/12/28 字数:3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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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08年。　　北方的冬天，很冷。早起尤甚。　　他妈妈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死，又偏偏让老子现在去触这个霉头。我有点憎恨的看着那个刚才还嗡嗡响的手机，在是否起这个问题上纠了好久之后，终于骂骂咧咧的披衣而起。　　马上过年了，单位都放假了，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子嫣然睡眼惺忪迷糊糊的问道。睡你的觉吧，单位派出临时出一个公差，晚上就回来了，我没有好气的回道。嫣然的身子一转，脸朝向墙，不再说话。　　刚才那个嗡嗡响的电话是主任打的，在省略去前面那些格式化的问候之后，主任在电话里是这样跟我说的：杨泊啊，有一个事—--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恐怕得麻烦你一趟了，咱们局里面的一个前前任局长昨天晚上去逝了，你看你是咱们局里的群联干事，能不能出面一下，代表咱们局里去慰问一下家属？主任在电话里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仿佛能清楚的看见，主任那张一年四季都挂着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反正都在笑的脸。　　好的主任，我这就去找你把有关情况了解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主任就嘴道，小杨啊，你不用来，也没有什么情况，就是咱们局以前的一个老局长，叫什么名字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姓王，是一个老革命，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刚才已经给财务的小王打了电话了，他一会去找你，给你三千块钱，你拿上钱到哪里之后，去参加一下追悼会，给那个什么王局长鞠三个躬，然后把钱给他们家属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忘了在装钱的信封上注上我们的单位。另外，还有一点你可要注意，并不一定要把三千块钱全部给那个什么王局长的家属，你到那里之后，先打听一下行情，如果别的单位给二千咱也给二千，他们给一千咱也给一千，我敢肯定的说，他们的钱不会超过三千。　　那万一就要超过三千了呢？主任，我逮空嘴道。万一他们要超出三千，咱们就给三千，你知道咱们单位是清水衙门，再说礼轻仁意重嘛，就这样吧，小杨你辛苦了。主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这个叫杨泊的男人，已经怀揣着三千块钱走在了去市殡仪馆的路上。由于时间赶的紧，我没有洗脸，没有刷牙，再加上心情恶劣，头发散。我相信此刻我的形象，象极了一条在冬日里四处而没有人肯施舍一点吃食的狗。　　大街上，两边的树灰不拉叽，毫无生机，仿佛刚刚完的茎，丑陋，恶心，让人心生烦厌。地上垃圾遍地，小孩的屎和相辉映的映入你的眼帘。这一切都仿佛预示着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完蛋了。　　走在这样的路上，我感到孤单，寒冷。于是，下意识的夹紧了衣服，用力的缩了缩脖子。抬起头，朝前面看去，仿佛没有路，但却隐约间似乎又确切的有那么一条。　　一陈风吹来，地上纸钱飞起，我，遁着纸钱一路走去。　　二　　1948年。　　北方的冬天，很冷。早起尤甚。　　可是团长王狗子却已经早早的起来了，严格的来说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觉。他只记得，他一边举着麻油灯，一边用力盯着那幅挂职在墙上的清风店地区作战图的样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迷糊糊的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是通讯员小孬给他盖衣服的时候，把他给惊醒的。　　团长王狗子慢慢的把眼睛睁开，没有说话，他不想惊动趴在旁边桌子上睡觉了小孬。他又把眼光落在了那张地图上。这个保定府下辖的一个股大一片小的地方，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脑袋瓜子疼已经疼了好几天了，他怎么看，这个仗怎么不好打。　　再不好打的仗也得打啊，就好象当人再不易也还得做不是。　　此时此刻，周围的世界静极了，王狗子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这样神奇的体验了，这个阒静无声的早晨，让习惯了炮声隆隆的团长王狗子感到惊恐，这种惊恐让他感觉到害怕，因为他很久以前就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使得让他这个把生命置之度外的人感觉到恐惧了。　　王狗子轻轻的起身，从怀里拿出那块他的老首长送给了的怀表。五分钟，他打算再给他的兵们慷慨的五分钟，让他们休息。他慢慢的从那些横七坚八躺着的兵的身体边走过，一张张娃娃脸，一张张沧桑的脸，一张张疲惫的脸，一张张因为能睡觉而感觉到无比幸福的脸。　　王狗子边从那些兵们的身旁走过，一边想起了一个近乎荒唐的对于自己的诘问：我这个团长，除了让这些娃娃们去送死，我还能给他们什么呢？就是他们脚上穿的那双烂草鞋，也是他们自己编的啊。王狗子顿时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不能自拨。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战士们此刻已经准备完了战斗装具。刚才还是一张张表情丰富的脸，已经被一团团的凝重所取代，因为他们的团长王狗子，在昨天晚上的战斗部署会上说的很明白：今天，他们的团长王狗子要带领他们去阎王店看风景。　　清风店战斗很残烈，残烈到半个多世纪以后，清风店的那些忙着赚钱的当地农民们仍对它津津乐道。农民们在种植塑料大棚掘土夯墙时，常常会翻出红颜色的土来，农民们说那是清风店战斗中战士们的鲜血，他们说的时候满脸带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当不知道自己已经错了多久的团长王狗子，用力把在自己身上的小孬推开的时候，他竟然发现在他身上的小孬的脑袋不知道让哪个王八蛋给砍掉了，团长王狗子并没有被这种悲伤所击倒，他反倒是目光坚毅的逡巡着，他要找到小孬的脑袋，用针把它给回去，这活，他以前干过多次。　　团长王狗子一针一针合完小孬的脑袋，便像以前的历次战斗一样，开始打扫战场。他挨个呼唤自己的士兵，呼唤他们的名字，就像他们的父亲一样，直到确认他们真的是死了。　　团长王狗子一个一个把他们码好，整整齐齐的像一排排成被割倒地的庄稼。然后，团长王狗子点燃了一支烟，了一口，说道，兄弟们，你们真不仗义，又把我一个人留下了，我他妈的会想你们的，在那边等着我… 　　三　　2008年。　　北方的冬天，很冷。早起尤甚。　　保定市的殡仪馆虽然地处偏僻，可是今天却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这家伙生前肯定是个人物，要不然今天会来这么多人？一个人说道。就是名字不怎么好听，听说是叫什么王二狗子，另外一个接道，两个人小声叨叨的这些话，却被杨泊不经意间听的清清楚楚。杨泊的心情慢慢的平抑了下来，抱紧胳膊朝登记处走去。登记处有几个当兵的正在忙碌着，杨泊见状凑过去问道，请问这个送到哪里？杨泊悄悄的把衣服里面的信封出一个角，那样子，好象一个贼。一个当兵的白了杨泊一眼说，不知道。杨泊心里暗笑，这年头，我估计也就在追悼会上送钱找不到地方了。　　杨泊正在心里自嘲着，一个声音飘了过来，看见没有？把钱给那个人就可以了。杨泊一抬头看见一个当兵的把手指向一个地方，杨泊一扭头，朝当兵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右戴着白花的人正在那里悲戚的和大家打着招呼。杨泊走过去，想习惯性的在脸上挂出一点笑意来，可是转念一想，笑脸似乎与今天的场面不相宜，便赶紧把那一点强装的笑意收了回去，拿出一脸正经的相貌来，走到人家近前，先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把那个信封递了过去。对方只是哦了一声，接过了信封，便和别人打招呼去了。不知道怎么的，杨泊的心里有一阵怪怪的感觉。　　杨泊也没有听主任的话，去打听什么行情，到底给死者家属多少钱，他觉得这个世界应该还是有尊重的，虽然这两个字给了死人，但是杨泊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另外一个原因是，杨泊懒得去打听，没劲。　　请大家自觉的排好队，准备和王老先生最后的告别，广播里发出了阴沉的声音。杨泊知道鞠躬的时候到了，便象大家一样到刚才登记处领了一朵小白花，戴在自己的前，杨泊觉得有点可笑，给自己怀个素昧平生的人戴白花，给自己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三鞠躬。　　虽然这样想，杨泊还是排好了队，跟在后面。队伍缓慢的朝前移动，杨泊心里有点木然。　　终于等到杨泊了，他跟着其他几个人一起过去，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鞠完了躬，朝外面走去，然后跟家属象征的握手。再然后，杨泊从估计是死者孙子辈的一个小女孩的手中接过一张纸来，杨泊顺手看了看，好象是记述死者生前主要事迹的一个卡片。　　追悼会就这样结束了，杨泊朝殡仪馆外头走去，因为杨泊总是感觉整个会场漫着一种让他窒息的气味，所以杨泊便加紧了脚步。　　我的是诺基亚5300是新款的音乐手机，你的呢？和杨泊一起急步往外走的一个女孩向她的同伴炫耀道。杨泊斜着瞄了他们一眼。两个女孩娇的打扮让杨泊感觉到恶心。　　…本馆向各位家属致以深节的慰问的同时，隆重推出全程录像服务…殡仪馆广播的声音离杨泊越来越远，杨泊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里好象还攥着一个什么东西，抬手一看，原来是那张卡片，杨泊无聊的看了几眼：…功勋卓著，特别是在1948年的清风店战斗中… 　　杨泊觉得有点百无聊赖，顺手把卡片向寒风中扔去，那张纸片在风里面打了几个滚，向庄稼地飞去。杨泊不经意的一回头。一阵灰黑的烟，顺着殡仪馆细而长的烟囱朝寒冷的天空飞去。杨泊知道，那阵烟，就是刚才他给鞠躬的那个人，杨泊茫然的看了好久，然后，低头朝家中走去。　wWＷ.pInＧgxS.ｃo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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