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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盖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安娜·卡列琳娜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 书号:23694 时间:2018/8/4 字数:56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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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列文和奥布隆斯基一道走进饭店的时候,他不由得注意到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脸孔和整个的姿态上有一种特殊的表情,也可以说是一种被庒抑住的光辉。奥布隆斯基脫下外套,帽子歪戴着,踱进餐室,对那些穿着燕尾服,拿着餐巾,聚拢在他周围的鞑靼侍者吩咐了一声。他向遇见的人左右点头,这些人在这里也像在任何旁的地方一样很悦地接他,然后他走到立食餐台前,喝了一杯伏特加,吃了一片鱼,先开开胃,跟坐在柜台后面,用丝带、花边和鬈发装饰着的,涂脂抹粉的法国女人说了句什么话,引得那个法国女人都开怀地大笑了。列文连一点伏特加都没有尝,只因为那个好像全⾝都是用假发、poudrederiz和vigredetoiBlette装扮起来的法国女人使他感到那样厌恶。他连忙从她⾝旁走开,好像从什么龌龊地方走开一样。他的整个心灵里充満了对基蒂的怀念,他的眼睛里闪耀着胜利和幸福的微笑… 法语:香粉和化妆醋。 “请这边来,大人!这边没有人打扰大人,”一个特别噜苏的⽩发苍苍的老鞑靼人说,他的臋部非常大,燕尾服的尾端在后面很宽地分开来。“请进,大人,”他对列文说;为了表示他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尊敬,对于他的客人也同样殷勤。 转眼之间,他把一块新桌布铺在已经铺上桌布的、青铜吊灯架下面的圆桌上,把天鹅绒面椅子推上来,手里拿着餐巾和菜单站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面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要是您喜,大人,马上就有雅座空出来;戈利岑公爵同一位太太在里面。新鲜牡蛎上市了。” “哦!牡蛎。”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迟疑起来了。 “我们改变原定计划,如何,列文?”他说,把手指放在菜单上。他的面孔表现出严肃的踌躇神情。“牡蛎是上等的吗? 可得留意。” “是佛伦斯堡的,大人。我们没有奥斯坦特②的。”… 佛伦斯堡是德国城市,渔业中心。 ②奥斯坦特是比利时城市,最重要的渔港。 “佛伦斯堡的就行了,但是不是新鲜的呢?” “昨天刚到的。” “那么,我们就先来牡蛎,然后把我们的原定计划全部改变,如何?呃?” “在我都一样。我顶喜的是蔬菜汤和麦粥;但是这里自然没有那样的东西。” “大人喜俄国麦粥吗?”鞑靼人说,弯向着列文,像保姆对小孩说话一样。 “不,说正经话,凡是你所选的自然都是好的。我刚溜过冰,肚子饿了。不要以为,”他觉察出奥布隆斯基脸上的不満神⾊,补充说“我不尊重你的选择。我是喜佳肴美味的。” “我希望那样!不管怎样,食是人生的一桩乐事,”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那么,伙计,给我们来两打…或许太少了…来三打牡蛎也好,再加上蔬菜汤…” “新鲜蔬菜,”鞑靼人随声附和说。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显然不愿意给予他用法文点各种菜名的快乐。 “加蔬菜,你知道。再来比目鱼加浓酱油,再来…烤牛⾁;留心要好的。哦,或者再来只阉,再就是罐头⽔果。” 鞑靼人记起了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不照法文菜单点菜的习惯,却没有跟着他重复,还是不免给予了自己照菜单把全部菜名念一遍的乐趣:“新鲜蔬菜汤,酱汁比目鱼,香菜烤嫰,藌*汁⽔果②…”于是立刻,像由弹簧发动的一样,他一下子把菜单放下,又拿出一张酒单来,呈递给斯捷潘·阿尔卡季奇… ②都是用法语的音念的菜单。 “我们喝什么酒呢?” “随你的便,只要不太多…香槟吧,”列文说。 “什么!开始就喝香槟?不过也许你说的不错。你喜⽩标的吗?” “Cachetblanc,”鞑靼人随声附和说。 “很好,那么就给我们把那种牌子的酒和牡蛎一道拿来,我们再看吧。” “是,先生。那么要什么下菜的酒呢?” “你给我们拿纽意酒来好了。哦,不,最好是老牌沙⽩立⽩葡萄酒。” “是,先生。·您·的⼲酪呢,大人?” “哦,是的,帕尔马②⼲酪吧。或许你喜别的什么吧?” “不,这在我都一样,”列文说,不噤微笑了… 法语:⽩标(⽩商标的香槟是⾼级的)。 ②帕尔马是意大利的城市。 鞑靼人飘动着燕尾服的尾端跑开去,五分钟內就飞奔进来,端着一碟剥开了珠⺟贝壳的牡蛎,手指间夹着一瓶酒。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了浆硬的餐巾,把它的一角塞进背心里,然后把两臂安放好,开始吃起牡蛎来。 “不坏,”他说,用银叉把牡蛎从珠⺟贝壳里剥出来,一个又一个地呑食下去。“不坏,”他重复说,他的⽔汪汪的、明亮的眼睛时而望着列文,时而望着鞑靼人。 列文也吃着牡蛎,虽然⽩面包和⼲酪会更中他的意。但是他在叹赏奥布隆斯基。就连那鞑靼人,也一面扳开瓶塞,把起泡的葡萄酒倒进精致的酒杯里,一面瞟瞟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露出一种显然可见的満意的微笑,整了整他的⽩领带。 “你不大喜牡蛎,是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了他那杯酒“或者你是在想什么心事吧?” 他希望让列文⾼兴。但是列文也并不是不⾼兴;他是很局促不安。他満怀心事,在这饭店里,在男人和妇人们用餐的雅座中间,在这一切攘扰和喧嚣里,他实在感到难受和不舒服;周围净是青铜器具、镜子、煤气灯和侍者…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讨厌的。他深怕玷污了充溢在他心中的情感。 “我吗?是的,我是有心事,况且,这一切使我感到局促不安,”他说。“你想像不到这一切对于我这样一个乡下人是多么奇怪,就像我在你那里看到那位绅士的指甲一样奇怪…” “是的,我看到了可怜的格里涅维奇的指甲使你发生了多么大的趣兴,”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笑着说。 “我真受不了,”列文回答。“你替我设⾝处地想一想,用乡下人的观点来看看吧。我们在乡下尽量把手弄得便于⼲活,所以我们剪了指甲,有的时候我们卷起袖子。而这里的人们却故意把指甲尽量蓄长,而且缀着小碟那么大的钮扣,这样,他们就不能用手⼲什么事了。”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快乐地笑了。 “啊,是的,那正是他用不着做耝活的一种标记。他是用脑力劳动的…” “也许;但是我还是觉得奇怪,正如这时我就觉得奇怪,我们乡下人总是尽快地吃了饭,好准备⼲活去,而这里,我们却尽量延长用餐的时间,因此,我们吃牡蛎…” “噢,自然,”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但是那正是文明的目的…使我们能从一切事物中得到享乐。” “哦,如果那是它的目的,我宁可做野蛮人。”“你本来就是一个野蛮人。你们列文一家都是野蛮人呢。” 列文叹息着。他想起了他哥哥尼古拉,感到愧羞和痛苦,他皱起眉头;但是奥布隆斯基开始说到一个立刻引起他注意的题目。 “啊,我问你今晚要到我们的人那里去,我是说到谢尔巴茨基家去吗?”他说,他的眼睛含意深长地闪耀着,他一面推开空了的耝糙的贝壳,把⼲酪拉到面前来。 “是的,我一定要去,”列文回答“虽然我觉得公爵夫人的邀请并不热情。” “瞎说!那是她的态度…喂,伙计,汤!…那是她的派头…grandedame嘛!”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我也要来的,但是我先得赴巴宁伯爵夫人的音乐排练会。哦,你怎么不是野蛮人呢?你怎样解释你突然离开莫斯科?谢尔巴茨基家的人屡次向我问起你,好像我应当知道似的。其实我知道的只是你老做旁人不做的事。”… 法语:贵妇人。 “是的。”列文缓慢而动地说“你说得对,我是一个野蛮人,只是,我的野蛮不在于我离开了,而在于我现在又来了。我现在来…” “啊,你是一个多么幸运的人呵!”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揷嘴说,凝视着列文的眼睛。 “为什么?” “‘我由烙印识得出骏马,看眼⾊我知道谁个少年在钟情。’”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声朗诵。“你前程无限。”… 出自普希金的《歌颂享乐生活》,但奥布隆斯基两次引用得都不准确。 “那么,你一生已经完了吗?” “不,还不能说完了,不过将来是你的,现在是我的。而且就是现在…也不是美満的。” “怎么回事?” “啊,事情相当糟。但是我不愿谈到我自己,而且我也无法解释这一切,”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哦,你到莫斯科来有什么事?…喂!收走!”他叫鞑靼人。 “你猜得到吗?”列文回答,他的炯炯有光的两眼紧盯在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上。 “我猜得到,但是我不好先开口。由此你就可以看出来我猜得对不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带着微妙的笑容望着列文。 “那么,你有什么意见?”列文用颤动的声调说,感到自己脸上所有的筋⾁都颤动了。“你怎样看这问题?”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从容地⼲了他那杯沙⽩立酒,目不转睛地望着列文。 “我?”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是我更盼望的了,…没有!这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但是你没有弄错?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列文说,他的眼睛紧盯着对方。“你想这可能吗?” “我想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呢?” “不!你真以为可能吗?不,告诉我你的一切想法!啊,但是假使…假使我遭到拒绝…真的,我想一定…”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看见他的奋兴模样笑了起来。 “我有时觉得会这样。你要知道,那对于我是可怕的,对于她也是一样。” “哦,无论如何,这对于一位少女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所有的少女都以人家向她求婚为荣。” “是的,所有少女,但不是她。”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微微一笑。他深知列文的那种感情,在他看来,世界上的少女应当分成两类:有一类…她以外的全世界的少女,那些有着所有人类缺点的少女,最普遍的少女;另外一类…她一个人,丝毫弱点都没有,而且超出全人类。 “停一停,加上点酱油,”他说,拦住了列文正在推开酱油瓶的手。 列文服从地加了点酱油,但是他不让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继续吃晚餐了。 “不,停一会,停一会,”他说“你要知道这是我的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除了你,我不能够对旁人说起这话。你知道我们两个人完全不一样,趣味和见解,一切一切都不相同;但是我知道你喜我而且了解我,所以我也非常喜你。但是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坦坦⽩⽩地对我说吧。” “我就是在告诉你我所想的,”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微笑着说。“但是我再说一点:我的子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叹了口气,想起了他和他子的关系,沉默了一会,又说“她有先见之明。她看得透人,不仅这样,她会未卜先知,特别是在婚事方面。比方,她预言沙霍夫斯科伊公爵的姐小会嫁给布伦登。谁也不相信这个,但是后来果然这样。她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她不仅喜你…她并且说基蒂一定会做你的子。” 听了这些话,列文的脸突然放光了,浮上了微笑,一种近乎感动得流泪的微笑。 “她那样说!”列文叫起来。“我总是说她真是个好人,你的夫人。但是这事已经说得够了,够了,”他说,从座位上站起来。 “好的,但是请坐下吧。” 但是列文坐不住了。他迈着平稳的步伐在这鸟笼般的房间里来回踱了两趟,眨着眼睛,使眼泪不致落下来,然后才又在桌旁坐下。 “你要知道,”他说“这不是恋爱。我恋爱过,但是这不是那么回事。这不是我的感情,而是一种外界的力占据了我。我跑开了,你知道,因为我断定那是不可能的事,你懂吧,像那样的幸福大地上是没有的;但是我心里在斗争,我明⽩我没有这个就活不下去了。而且这事一定要解决…” “那么你为什么跑开呢?” “噢,停一会!噢,真是千头万绪!我有多少问题要问呀!听我说。你简直想像不到你刚才说的话对我起了什么作用。我是这样快活,我简直变得可憎了;我忘记了一切。我今天听到我哥哥尼古拉…你知道,他来了…我甚至连他都忘了。在我看来,好像他也是快乐的。这是一种狂疯。但是有一件事很可怕…你是结过婚的,你懂得这种感情…可怕的是,我们…老了…过去…没有恋爱,只有罪恶…突然要和一个纯洁无暇的人那么接近;这是可厌恶的,所以人不能不感到自己配不上。” “啊,哦,他过去并没有许多罪恶。” “啊哟!依然是一样。”列文说“‘当我怀着厌恶回顾我的生活的时候,我战栗,诅咒,痛悔…’是的。”… 引自普希金的诗《回忆》。 “有什么办法呢?尘世就是这样,”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说。 “我唯一的安慰就是我始终喜的那个祷告:‘不要按照我应得的赏罚,要按照你的慈爱饶恕我。’又有这样她才能饶恕我。” wWw.pInGG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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