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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盖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新宋 作者:阿越 | 书号:22456 时间:2017/6/27 字数:115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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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越大宋延州。 延州知州刘航与通判赵之率领数百骑军,勒马立于延州城外,远眺西南。 此时,距离延州约三十里外的官道上,近千人马拥簇着一辆马车,正时缓时疾的向延州城前进。这支队部⾐甲锃明,旗帜鲜,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若在久经战阵的人眼中,却是一眼即可看出这只不过某位⾼官的侍卫队而已。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坐在马车中的这位⾼官,竟然是刚刚被皇帝严旨训斥的新化县开国侯、陕西路安抚使石越。 “延州知州刘航,进士出⾝,颇具吏材,曾经出使西夏,册立夏主秉常,回朝后上《御戎书》,以为朝廷不可轻开边衅。因反对新法被贬,司马君实⼊政事堂后,调至延州为知州…”马车內,李丁文面无表情的向石越介绍着延州员官的情况,说完,又补充道:“他的儿子刘安世,中进士第而未做官,在⽩⽔潭游学一载,后拜⼊司马君实门下,亦是《西京评论》之中坚人物。” 石越听到刘安世的名字,眼睛霍地一亮,嘴角不由流露出了然的笑容,轻声嘟哝了一句:“原来是‘殿上虎’的⽗亲。” 李丁文却没有听见石越的话,又继续说道:“通判赵之是进士及第,做过学官,以清廉能⼲著称,调至延州做通判不过一年。” “这二人都是文官啊。”石越不由低声说了一句。 “虽然知州与通判是属于文官,但是边境的州府,却一向是由武官转文职的员官来担任知州的。”李丁文也摇了头摇“司马君实将刘航调至延州,是为了边境的安宁。但是现在的情况…幸好这二人都不是无能之辈。” 石越见李丁文神⾊,微微笑了笑,说道:“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延州有振武军第三军、神卫营第三营,驻守在绥德城的云翼军、神卫营第五营,还有万余厢军,防守应当绰绰有余了。” “防守的兵力怎么样都不够。”李丁文皱眉道“西夏人这次在天都山点兵,来势汹汹,非比寻常。从天都山出兵,可有五条路线:向西由会州、兰州攻熙河;向东经萧关北⼊韦州可攻环州;或者直接攻击保安军,威胁延州;西南由得胜寨、静边寨可攻秦州;东南可经通远寨、没烟前后峡攻平夏城。而最让人难以放心的是,似乎银夏一带也有西夏军在集结,这样一来,连绥德城与延州,都难以安稳。” “他们集结兵力,可以在六个方向发起进攻,而我们却要处处设防。”石越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西夏人向天都山集结的消息传到之后,石越便立即取消了巡视的计划,直接前往最近的延州,同时下令沿边州府进⼊战备状态。但是这种被动的防御,防守的一方⽇子并不好过“六个方向中,熙河地区是最不可能遭到进攻的,亦是最不怕遭到进攻的。”李丁文冷静地分析着当前的形势“熙河地区有李宪、王厚在,当地的驻军无论是整编完的神锐军还是未整编噤军,或是乡兵蕃兵,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将领又多是王韶旧部,如若西夏人进攻熙河,必定讨不了好去。况且当地地广人稀,既便西夏⼊寇,于我损失不大——我相信西夏这次只是报复的⼊寇,而并非是战略的进攻。” 颠簸的马车中,石越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表示同意还是只不过是⾝体的自然反应。 “其次是秦州。” “秦州?”石越吃了一惊,他并不是很懂军事,因此在他看来,秦州一直是防守的软胁。 “不错。是秦州。”李丁文肯定地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虽然秦州的噤军未曾整编,防守力量较弱。但是西夏人如果冒然进攻秦州,却是犯了兵家大忌。只要平夏城一⽇在我大宋手中,西夏人便没有胆量无所顾忌的进攻秦州。梁乙埋再不知兵,也会明⽩在后路有敌人的坚城重兵时,是可能导致全军覆没的。” 石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但是其余的几个地方,却是很难说西夏人会进攻哪里了。”李丁文说到这里,眉头又皱了起来“平夏城是西夏人的心头大患,此次天都山点兵,说不定就是为了拔掉这⾁中刺。眼下平夏城与新建的灵平寨只有种谊的振武军与一些厢军防守。若西夏纠集大军围攻,能否不失,实在难说。而环庆路的主力是种谔的龙卫军,虽然号称精锐,而且种谔亦称名将,但是能不能防住西夏人,实在难言乐观。至于绥德城,主力是种古的云翼军与神卫营第三营,兵力也并不雄厚。” “延州振武军第三军都指挥使是谁?” “是与‘三种’齐名的‘关中二姚’的姚大郞姚兕。” 石越稍稍放心,他知道姚兕勇武善战之名,名震西陲,是西军中数得着的名将之一,赵顼曾经亲自接见,并且钦赐银、袍带。有他在延州,至少比起两个文官来,要让人安心得多。 “若是能知道西夏人的进犯路线就好了。”石越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象这样处处设防,分散兵力,实在是不得己的办法。其实包括石越在內的大宋文武员官都知道,只要西夏人真正集结大军进攻,无论是攻哪一路,宋军都会处于劣势,只能够依靠城墙坚守待援。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夏人缺乏持久作战的能力。正在心中感慨的石越忽然听到李丁文也微微叹了口气,用很细微的声音说道:“若是能下场雪就好了。” 石越一愣,苦笑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的天空,不觉摇了头摇。现在下雪,实在是不太可能。他的目光移向车內,在李丁文⾝上流连了一会,忽然想到,连李丁文都希望得到老天的帮助,看来是很难指望大宋的员官百姓们对这场战争抱乐观的期望了。 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人马嘶鸣嘈杂的声音,石越不易觉察地皱了下眉,正要询问,便听到侍剑在外面禀道:“公子,有紧急军情。” “停车!”石越连忙吩咐,不待马车完全停稳,便掀开帘子弯着将半个⾝子伸出了马车。 只见一个士兵早已屈膝跪在车前,见到石越出来,忙⾼声说道:“叩见石帅。小人奉庆州种将军之令,向石帅报告紧急军情。”说罢双手将一个封上了关防大印的木盒递上。 侍剑连忙接过来,递给石越。 “辛苦了。起来吧。”石越接过木盒,便即缩回车內,车夫挥了一鞭子,队伍便继续开动起来。只有那个传令兵兀自在那里发愣——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石越的作风,更是被“辛苦了”三个字给震呆了。石越的亲兵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也懒得取笑他的少见多怪,只是拉了他一把,让他跟着队伍继续前进马车內,看完报告的石越淡淡说了句:“已经可以肯定,是夏主亲征。” 李丁文微微点了点头,夏主亲征,并非是太意外的事情。但是石越接下来的话,却让李丁文的表情变了“司马纯⽗已经回来了。他走的是灵州道,几天前便到了环州。此时已往延州赶来,算时间,或者今天能在延州见面。” “灵州道?公子是说,司马纯⽗潜⼊西夏了?” “到过兴庆府。”石越亦掩饰不住自己的奋兴“他会有重要的报情面呈三⽇之后。 延州振武军第三军军部大营。现在这里暂时成了陕西路安抚使司的行辕。安抚使司的亲兵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座不大的院子四周,戒备得连只老鼠都钻不进去。有经验的人从亲兵们如临大敌的表情中便可以猜到,此时行辕中,正在进行着重要的军事会议。 石越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三天前到达延州后,司马梦求果然已经到了延州。面见石越之后,司马梦求向石越报告了文焕的情况,以及从文焕那里带回来的报情如果文焕果真是诈降,那么司马梦求带回来的报情,价值不可估量!一旦掌握了西夏军的真正意图,那就不仅仅是便于防过那么简单了。 石越从来都认为,消极的防守是没有出路的。 但是如果文焕的报情有误,一旦轻信,后果亦将不堪设想。 一向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石越,这次却不得不做一次博赌的抉择。 振武军第三军军部的大营內,触目可见的都是“仇雠未报”四个大字。石越知道这都是姚兕的手笔。姚兕的⽗亲姚宝在姚兕幼年时,便战死在定川。由寡⺟养成的姚兕是军中有名的孝子,同时亦是对西夏人有着刻骨仇恨的将领。他念念不忘的,便是灭亡西夏,替⽗报仇,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未报,姚兕在自己出没的地方的一切器物上,都刻上了“仇雠未报”四个字。石越早就听说,每次与西夏人战,姚兕也都是奋不顾⾝,勇悍异常,然而自从他调至延州后,与西夏人的冲突机会减少,姚兕一直是郁结于,结果导致狂疯地训练队部,许多士兵最害怕的事情,便是调到振武军第三军。 石越的目光落到姚兕⾝上,⾝着重甲的姚兕⾝材略显矮小,但是却十分的壮实,浑⾝肤⾊黝黑,一双眸子中,掩饰不住一种危险的奋兴之情看到石越注意自己,姚兕连忙微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奋兴,但是他骨子中的桀骜,却让这种掩饰更加的盖弥彰。 石越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目光移到另外三人⾝上。 延州知州刘航、云翼军都指挥使种古、庆州知州种谔,以及振武副尉刘舜卿,一个与姚兕经历相似的西军名将,与姚兕不同的是,刘舜卿是⽗兄都战死在好⽔川之役,而刘舜卿本人,比姚兕也多了一点儒将的气质。刘舜卿现在的⾝份,是振武军第三军的副都指挥使。 “职方馆带来的报情,诸位将军都已经听到。”石越含笑看了一眼坐在营中司马梦求,后者连忙谦恭的欠了欠⾝,石越的目光却早已移到了营中一个大巨的沙盘之上。“本帅想听听诸位将军有何看法“石帅!”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营中响起,众人的耳膜都感觉到一震,不由一齐将目光聚集到了说话的姚兕⾝上。“末将以为,既然知道西贼想进攻绥德城,我们便可以在绥德城集结重军,严阵以待,给李秉常一点苦头吃。”姚兕说话之时,眼中凶光毕露,倒似是将石越当成了秉常,要将他生呑活剥一般,饶是石越识人无数,也被他看得头⽪发⿇,连忙不动声⾊的将目光移到种古⾝上。 种古并无姚兕的好战,得知自己的防区将要成为西夏人进攻的主方向,对于这个关中大汉来说,并非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他见石越的注视自己,连忙欠⾝说道:“敢问石帅,职方馆的报情是从何得来?是否准确?”目光却是瞄向司马梦求。 司马梦求正回答,却听石越早已先说道:“超过六成的可能是可靠的。” “将领之最亲最重者,莫过于间。”种古朗声说道:“石帅却言只有六成可靠,莫非是反间?” “若是报情失误,职方馆愿负全责。”司马梦求没有想过要逃脫责任。 “这个责任,职方馆负不起的。”种谔毫不客气的说道。 石越的脸沉了下来,寒着脸说道:“三衙与职方馆各有职责,将军不必逾越。” “是。”种谔不甘心的欠欠⾝“依末将之见,此次西贼于天都山点兵,较之寻常颇有不同。银夏宥诸州人马,皆未有调动的迹象,若是大举⼊侵,不至于如此。西贼向来喜集结重兵攻击一点,以求一战成功;一战不能得手,立即退兵。此次既然是夏主亲征,却有大军迟迟不动。这些迹象来看,末将以为职方馆的报情,是可信的。西贼之意,便是分三路⼊寇,其余两路,多半只是虚张声势,牵制我军。其攻击之重点,却是绥州!”说话的人是刘舜卿“仅仅这一点,并不⾜证明西贼的主攻方向是绥州。”种谔不屑地瞥了刘舜卿一眼,态度傲人。他是多年的老将,不怎么看得起刘舜卿这样的年轻将领。虽然刘舜卿的履历相当傲人,他是烈士之后,以战功累迁,⼊讲武学堂优等,是大宋军中少见的能够自己写奏折的将领。不过种谔最看不惯的,却正是可以自己写奏折的武将。 “还有一点亦可以证明之。”刘舜卿不卑不亢的回道“在银夏的探子,从十天前便断绝了联系。目前为止,无人知道银夏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末将几乎可以肯定,银夏二州,西贼正在聚集重兵。一面是大张旗鼓,一面却是故意偃旗息鼓,西贼之意可明。” “岂不闻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种谔反驳道。 “末将也相信刘将军的判断。”种古打断了种谔的话,他看都没有看自己的弟弟一眼,只是向石越微微欠⾝,朗声道:“末将出派的探子,亦全部失去了音讯。” “嗯。”石越点了点头,他心中忽然有点奋兴,如此亲自主持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对他来说,本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看见几个名震西陲的大将对自己恭恭敬敬,自己的一句话,可以调动上万的兵马,关系到数以万计的百姓的存亡,石越在这一瞬间,感觉的竟然不是责任,而是一种満⾜感。 不错,正是満⾜感! 石越猛地一惊,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极其危险,连忙收敛了心神,沉声问道:“那么诸位将军以为当如何应敌?” 种古站起⾝来,他魁梧的⾝躯让众人竟感觉到一种威庒,姚兕下意识地向后让了让,暗暗握紧了拳头,却见种古的手指向沙盘,朗声说道:“末将以为,既然西贼想攻击绥德城,我们便可以遂其心愿,在绥德城以坚城待之。同时将龙卫军与一部分振武军密调至吐延⽔…” “什么?!”种谔吃惊地看了种古一眼,这时节也顾不得种古是他大哥,⾼声反对道:“我⾝为庆州知州,守土有责。未有枢府调令,怎敢在这个时节率大军离境?!” “各军互相策应,理所当然。何必要枢密调令,种将军是来救援,并非来驻扎。”种古冷冷的顶了回去。 “我环庆离绥德城也太远了一些。而且如若龙卫军离境,环庆无异是空城。”种谔心中并不服气,种古虽然是他大哥,但是他却有他的私心。“当西夏人集结大军攻击绥德城的时候,我若率军主动出击,抄掠其韦州又如何?”只不过这种如意算盘,却是不可能公开说出来的。 “不是还有何畏之的环州义勇与数千厢军么?” “他们能顶何用“末将倒有一计。”刘舜卿站起⾝来,没看种谔,只是欠⾝向石越说道:“既然要集中兵力对付西贼,而西贼又想明攻平夏城牵制我军,那么末将以为,可以将计就计,派遣数千人马,盛备旌旗,不行地穿行去延州、长安至平夏城之间。去平夏城时,则大张旗鼓;回来时则偃旗息鼓。如此造成一种大举向平夏城增兵的假象。环庆位于延州至平夏城之间,既然有大军穿行,那么西贼必不敢轻举妄动。同时石帅可请定西侯⾼遵裕暂时节制渭州军事,调动大军,不张旗鼓,作出向环庆集结的假象,实则是居中策应。如此一来,西贼必然疑惑。与此同时,保安军、延州、绥德城尽皆坚壁清野,摆出闭城死守之势。只要西贼以为我大军尽皆集结在平夏城,则自会坚定信心,举大军来夺我绥州。” “此为妙计。”种古听完,不由开口赞道。 刘舜卿却凝视石越,迟疑道:“不过…” “刘将军请说…” “恕末将大胆,为坚西贼之心,最好是…”刘舜卿的建议,让众人目瞪口呆。 西夏。 银州。 _夏主秉常的舆驾之旁,国相梁乙埋与嵬名荣、李清、文焕等一⼲将领紧紧跟随着,在他们的周围,还有十六万步骑“宋人有没有发现我军的行踪?”秉常远眺东南,意气风发。在他看来,有这十六万步骑,⾜以将绥州踏平梁乙埋洋洋得意地笑道:“此次兵分三路,梁乙逋在天都山点兵,纠集六万之众,佯攻平夏城;仁多与慕泽统四万人马,威慑环庆,伺机而动。石越果然上当,以为我大夏是想夺回平夏城,并报讲宗岭之仇。据探子回报,宋军已经将主动全部向平夏城集结,连石越都亲自到了庆州督战。” “石越去了庆州?”秉常有点失望的问道。 “不错。说起来东朝的文官中,石越是有胆⾊的。探子在庆州看到他的行辕与亲兵卫队,而且有人清清楚楚在环州看到狄咏。”梁乙埋摇着头,志得意満的说道:“如今我大军围攻绥州,宋军既便想回军来救,亦是鞭长莫及。”他丝毫没有注意⾝后的文焕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 “既然如此,那便兵发绥州!” 梁乙埋正要答应,却听有人⾼声说道:“且慢!” 梁乙埋循声望去,说话的人却是嵬名荣。 “陛下。”嵬名荣策马至秉常面前,朗声道:“臣以为石越、刘航虽是文臣,然种古、姚兕却非无能之辈。若是其在环庆、平夏城的布置不过是疑兵之计,而在缓德城以坚城伏兵待之,陛下此去,只恐凶多吉少…” “嵬名荣,你怎敢胡言语,我军心!”梁乙埋不待嵬名荣说完,早已大声喝斥。 嵬名荣转⾝面对梁乙埋,厉声喝道:“本朝成制,凡出大军,必先占卜。此次卜卦,卦象不明,岂可不小心谨慎?!” 梁乙埋大怒,正要发作,却听秉常说道:“国相且听老将军说完。”梁乙埋只得恨恨咽下这口气,听嵬名荣道:“请陛下让臣领一万骑兵,去米脂砦为前锋,探知宋军虚实。” “陛下,这是老成之言。”李清亦在旁说道。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也罢,老将军便领一万骑兵,去米脂砦,试探缓德城的宋军。” 绥德城。 这座城池是西北地区少见的城池,因为它新修葺的部分,采用了⽔泥,因而显得更加坚固。 云翼军的大鹏展翅军旗与“种”字帅旗夹杂在一起,揷満了缓德城的城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守城的队部是云翼军內穿铁甲、外着红袍的种古紧抿着嘴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正在渡河而来的西夏军,眼中不易觉察地流露出一丝冷笑。 “将军,难道报情有误?”说话的是种古的副都指挥使,他看到渡河而来的西夏军竟然全部是些老弱残兵,吃惊得眼珠都瞪出来了。 “若真是佯攻,西贼便不会派这些人来送死。”种古冷冷的丢下一句“叫吴安国来。” “是。” 不多时,已经被降为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吴安国大步来到种古跟前,他向种古行了个军礼,⾼声参见:“参见将军。” “看看城外。”种古没有用正眼看吴安国一眼,眼睛一直盯着城外。 在苦役营受过教训的吴安国已经老实许多,但是骨子里的傲气却丝毫没有收敛。他瞥了西夏军一眼,冷冷说道:“不过送死之徒耳。” “给你个机会。”种古淡淡说道“去第一营做掣旗,将他们赶下河去。” “是。”吴安国的声音,没有夹带任何感情。 嵬名荣一面在心里在咒骂梁乙埋,一面苦笑着看着手中的“先锋”队部。梁乙埋毫不客气地将一万老弱残兵拨给了嵬名荣。凭这支队部来和“小隐君”手?嵬名荣可真是不抱任何指望。但是自己请缨的事情,不做是不行的。 西夏军渡河刚刚渡到一半,已经是人仰马翻,成一团,嵬名荣正暗暗叫苦,便听到三声炮响,绥德城城门大开,宋军数千骑兵从城中涌了出来,为首一人⾼举着大鹏展翅军旗,向着已渡河的队部冲杀过来。 “呜呜——”嵬名荣立即下令吹号,但是渡河的队部却本没有理会统帅的指挥,而是各自上马,搭弓箭,各自为战的抵抗起来。 西夏军的弓箭虽然娴,但是老弱残兵们的臂力却稍嫌不够,弓箭飞向宋军的骑兵,却不能穿透厚实的铠甲,无力的跌落地下。更多的则是太早开弓,以至于弓箭在离宋军尚远的地方就无力的跌了下来。慌忙再次搭弓的西夏战士,立即发现他们的错误⾜以致命——宋军骑兵没有给他们再次从容发的机会,抬手、击,数以千计的弩箭如同蝗虫一般飞向西夏人,箭雨过后,站在前排的西夏人都带着鲜⾎从马上跌了下去。 几乎是在一瞬间,宋军的骑兵便已临近。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划开一匹布帛,⾼举的马刀毫不留情地将毫无阵形的西夏人分成了两半,在⾼⾼举起的大鹏展翅旗的指引下,两千余宋军骑兵带着轰隆的响声,在西夏人的阵形中肆无忌惮地穿揷着,每一次挥刀都会伴随着鲜⾎的溅放。 嵬名荣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河对岸的惨剧。 前锋受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夏主秉常的耳中。 暴怒的秉常再也按捺不住,十六万西夏军队,如同大巨的嘲⽔一般,冲向如同海中孤礁的绥德城。 这次的前锋统领,换成了李清。 不过老天也没有特别垂青于李清。虽然嵬名荣在渡无定河时并没有任何意外,但是不代表李清率军渡河时,也同样如此。 负责泅⽔渡河搭浮桥的一个百人队在游到河中间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到“轰”地数声巨响,几十个西夏士兵便死于非命。有几个人的⾝体被炸成数声,残肢断体竟被抛到了岸上。幸存的士兵疯了似的往回游,再也不肯下⽔西夏没有人知道“⽔雷”是什么东西。 清清的无定河,在西夏人眼中,立刻变得神秘莫测起来幸好宋军的⽔雷不⾜以将整条河流都布満,在大刀的迫下,西夏人又付出了几百人的命和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全安的河段。 依河筑城的绥德城是不可能被没有強大⽔军的西夏人包围的,但是十几万大军屯于城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旌旗与刀,却也⾜以让⾝经百战的战士都心生怯意。 如果此时站在绥德城城墙上的,不是振武军第三军的将士的话,连种古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西夏人的每一次“万岁”的呼吼,都可以将绥德城仙的房屋震下几块瓦片来。站在城墙上,看着漫山遍野的西夏人,种古咂了咂嘴,骂了句:“***!” 绥德城之战,在大宋熙宁十年十月二十一⽇,开始了。 *******西夏国主秉常与国相梁乙埋亲率十六万大军兵临绥德城下的同时,梁乙逋率领六万大军,再出没烟峡,向平夏城也发起了进攻。 宋军事先没有料到的是,虽然西夏军的主攻方向的确不是平夏城,但是梁乙逋在平夏城的进攻,却绝非是佯攻! 这是真正的进攻梁乙逋在这场战争中,使用了包括云车、投石机在內的武器,让宋军大吃一惊。虽然数量少,但是宋军本无法想象西夏人是如何掌握了这些技术,特别是投石机。事后很久人们才知道这些技术是从辽国传出去的。 这些攻城器械的使用,给平夏城的防守增加了极大的庒力。好在种谊的振武军有战斗经验,而且又有神卫营的协助,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平夏城却并没有易手的迹象。战争的双方只不过是不断的在平夏城的內外,增加着战死者的人数。 最平静的,是环庆一路。 静塞军司的都统仁多澣与降蕃慕泽之间,发生了意见冲突。 ⾝为仁多族的族长,仁多澣一向支持国主秉常,对梁乙埋甚至是梁太后,都心怀不満。静塞军司扼守灵州道的门户,与宋朝环州紧紧相邻,以仁多族的利益而言,仁多澣一向认为与宋朝的和平更加有利。因此,私下里,仁多族也是大量参预了对宋朝的走私。而仁多澣本人,与宋朝边境的守将、知州们,都有着良好的人私关系。 所以,仁多澣不愿意让自己的族人充当炮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为西夏的贵族,他心里十分清楚对宋朝的战争,不过是梁氏家族转移內部矛盾的手段罢了。梁乙埋更不过是想利用战争来加強对军队的控制。仁多澣绝对没有为自己的政敌充当炮灰的义务。 石越就在庆州! 他不过区区四万人马,大宋陕西路安抚使所在的地方,少说也有十万人马吧?他的任务只是牵制,并非送死。所以,仁多澣每天命令部下出清岗峡耀武扬威一番,并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此外的时间,自然是在大营中饮酒作乐,享受美女。 不过慕泽却与仁多澣不同,他不仅仅想洗刷讲宗岭之聇,更希望建功立业。⾝为降蕃,在注重军功的西夏,惟有立下大功,他才能真正出人头地。仁多澣的逗留不进,让慕泽气火攻心。 “将军若能给末将一万人马,末将便能替将军扫平环庆!” 仁多澣对慕泽每天必讲的话,几乎是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只要我大军进攻环州,末将便可以说降沿边诸蕃,一万人马,夜一之间可增五倍,再挟诸蕃之势,直扫庆州,不世之功,反手可成。” “种谔是凡人么?石越既在庆州,岂可轻易?我可不想让我的一万人马去送死。”仁多澣对慕泽丝毫不假颜⾊。 “以末将看来,宋军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况种谔不过一轻易小人,何⾜为惧?” “虚张声势?你有报情?”仁多澣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在嘲笑。 “石越不过一文官,其所在之间,掩饰还来不及,哪有大张旗鼓的道理?这不是告诉我们宋军的主力在哪里么?此事不合常理,其中必然有诈!” “岂不闻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况且石越声明在庆州,自可以鼓舞士气。他在环州,既可策应延州,又可以策应平夏城,岂非当然之理?”仁多澣虽然心里觉得慕泽说得的有理,但是他既不愿意被慕泽说下去,亦无趣兴去捉石越。便是是虚又如何?石越⾝边至少也有一万人马吧?据城而守,我损失必重。这死的人,可都是我仁多族的男子! “将军!”慕泽一时被仁多澣说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却不肯死心,又道:“我等坐拥大军,总要打一场仗才行吧?” “慕将军!”仁多澣的脸刷地一下沉了下来,他铁青着脸,怒道:“你是何意思?!我大军每⽇出青岗峡,不是作战,难道是玩耍么?” “不是玩耍是什么?”慕泽在心里说道,但是却不敢说出来,只得说道:“本将并无此意。” “你退下吧。不必多言,本将自有主张。”仁多澣打起了官腔。 “是。”慕泽忍着一肚子气,退出大帐。他前脚刚刚出帐,便听到仁多澣大声喊道:“来人,上酒,歌舞伺候1 慕泽的⾝形顿了一下,心中咒骂一声,拔脚离开了大营。 “***,若非老子曾经袭击石越,非反出西夏不可!” 一肚子怒气的慕泽刚刚走出大营,便见一个亲兵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数句。 “当真?”慕泽顿时喜形于⾊。 “千真万确。” “好!好!”慕泽转⾝闯进大营,大步走到中军帐前,掀开帐帘,便闯了进去。 “又有何事?”被慕泽打断歌舞的仁多澣満脸不快。 泽微微欠⾝,抱拳朗声禀道:“末将得到消息,环州现在的守军,不过两千人!” “哪来的消息?” “是末将的族人带来的。绝对可信!” 狄咏例行公事的走到环州城墙上面,无聊的找何畏之说话。环州城墙上,揷満了各⾊旗帜,以及穿着⾐服的草人,远远望去,几乎让人以为有数万大军屯结于此。但是实际上,在环州城內,不过只有暂由狄咏统率的一千厢军与何畏之率领的一千环州义勇。可笑的是,西夏人居然被吓得果真不敢进攻,每天清晨,便可以远远望见西夏人从青岗峡出来,在距离环州数十里的地方晒马,然后在⽇暮之前回去。 狄咏对西夏人的蔑视之意,⽇渐一⽇的增強。 好不容易在一个地方找到何畏之,狄咏从后面走过去,拍了拍何畏之的肩膀,唤道:“何兄。” 何畏之却没有回头,反而指着远处,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狄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片灰尘从地面升起。他的心一下子奋兴起来“是敌袭!” “敌袭?!”何畏之的脸刷地⽩了。 咏从未见过何畏之如此,不由奇道:“怎么了?” 何畏之苦笑道:“若真是敌袭,那至少有数万人!我们只有两千人!” 狄咏顿时想起己军的处境,也愣住了。歪歪书屋坛论X但是很快,二人就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如同一座小山在移动一般,轰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黑庒庒的一片人群也出现在二人眼前。 “关城门!” “敌袭!” 了望的士兵的叫声,无情在二人耳边响起。 整个环州城都愣了一下,然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环州城陷⼊一片忙之中。 狄咏到何畏之在离开之前的一句话是:“快派人去请援!”/哪里会有援兵? 狄咏此时才发现,没有仗打有时候并非一件坏事。 wWw.PInGG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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